多少欠了点情债

我打开房门,娇娘径直走了进来,坐在我的床铺上,眼睛看着墙角,她成熟的胸脯在长袖紧身T恤下剧烈起伏着,她丰满修长的大腿紧紧地包裹在牛仔裤里,看起来很性感。和我一起坐车回到城中村的时候,她还没有穿着这身衣服,她是回来后又换了这身衣服,才来找我的。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说:“我早就知道。”她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手指交叉着,放在两腿之间,看起来很娇羞。

可是,我一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不知道她跟踪我的目的。当初如果是为了防范我,现在她肯定也不会告诉我她曾经跟踪我的事情。还有,这个黎明,这个安静的黎明,别人都在酣然入睡中,她为什么会来到我的房间?

那时候我很傻,长期压抑沉重的生活,已经像水一样浇灭了我心中爱情和欲望的火焰,我行走在生活的最底层,为了温饱而奔波,我相信没有一个女人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我问她:“你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羞怯地说:“家里要我结婚,我该怎么办?”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将眼神移向了墙角。

我懵懂地说:“好啊,结婚是好事啊。”

她声音低沉地说:“什么好事啊,我不想这么快就结婚。”

我问,对方是什么人?

她说,那个男青年和她出生在一个村庄,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初中毕业,他们几年前就订婚了。后来,她出来打工,对方在家中种茶。昨天,她见到了小姨,小姨传话说,妈妈让她下个月就回家结婚。

我说,这多好啊。

她说:“结婚后,我就不能出来了,可是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偏远的乡村,我想留在城市里。”

我当时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一样开导她,劝慰她,我说,现在也该到了结婚的年龄了,也该结婚了,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婚后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该有多好。

她用眼睛挖了我一下,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结婚?”

我苦笑着说:“我这么穷,住在这里的鬼地方,一月收入勉强养活自己,哪个女孩愿意嫁给我。”

她低下头,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如果有人愿意呢?”

我哈哈笑着说:“不会有人愿意的。”

那时候我真的很迟钝,我像一只从树上突然掉落路面的毛毛虫,我慢腾腾地爬行着,不知道有车辆辚辚驶来,不知道有狂风席卷而过。我按照自己的路线,慢腾腾地爬行着,不知道咫尺之间,骇浪惊涛。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黄红梅,抽出一根,这是我经常抽的香烟。娇娘看到我想抽烟,从小坤包里取出一盒玉溪,塞到了我的手中,她说:“我早就给你买了,一直想送给你抽……这是真烟。”

我说:“这烟老贵了,要20块钱啊,你怎么买这么贵的?”

她没有接过我的话题,她好像在自说自话:“我这些年打工,积攒了10万元,我嫁给谁,不会给谁添麻烦的。我要开一间化妆品商店,一定能赚钱。我一结婚就不在这里干了,我要好好做正经生意。”

我真诚地说:“你很善良,又很能干。你男朋友娶了你,一定很幸福。我提前祝福你们。”

她突然不说话了,冷冷地坐着,场面显得非常尴尬。我说,这玉溪香烟果然很好抽,口感很好。她不言语。我又说,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她还是不言语。我没话找话地说,到了这个季节了,天气还是这么热,真想不到。她别过头去。

人在没有话说的时候,就会说起天气。我又无聊地说起了今天的气温,一会将要出来的太阳……

她没好气地打断我的话说:“今天要下雨了!”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我傻傻地说:“怎么会呢?你看这天色。”

她没有看天色,她只看着地面,噔噔噔态度坚决地走过走廊,走下台阶,走出了楼房。

那天早晨过后,娇娘再见到我,就不和我说话,总是沉着脸。我也感到很难堪,不知道怎么哄她,才能让她开心。

现在,我明白了她其实就是向我表白她的爱情。可是那时候我混沌木讷,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爱情发生在我和她之间。我当时已经年近而立,不名一文,潦倒不堪;而她当时才二十出头,泼辣能干,积攒了对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的十万元。

我对她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就像一个娇贵的瓷器,我双手捧着,我担心一使劲就会将她捏碎。尽管她发育成熟,生机勃勃,身材性感,可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年代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纯真和爱情,而今天,很多的爱情几乎已经与肉欲水乳交融,与床铺只有一步之遥,往往几分钟就走完了过去几年才能走完的距离。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走进假烟作坊,没有见到娇娘,她们说娇娘走了,回家结婚。

我当时很平静,我想当然地认为娇娘会幸福。因为他们青梅竹马,所有的文学作品中都在尽情渲染青梅竹马,都在说这样的爱情是完美无缺的。我当时甚至还在为娇娘高兴。

现在,我在电脑前打出这一段文字的时候,心中充满了苦涩,我不知道这些年娇娘生活是否幸福,当初她不愿意回到乡村,而最后又被迫回到乡村,她是否收敛了自己的任性,是否满足于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此刻,这个静静的夜晚里,她在干什么?她会不会像我一样偶尔还能想起她?

我甚至在想着,如果当初答应了娇娘,那么今天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突然就会感到一阵后悔。

就在那几天里,又发生了一件事情,画家去了西藏,他变卖了自己所有的所谓的家产,才凑足钱买了一张打折飞机票。我问:“你去了那里,没有一分钱,怎么生活。”画家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天无绝人之路。”

对于画家来说,西藏是一片圣地,那些没有污染的风景,随便割下一块,就能进入画布。这些风景让生活在工业污染和高楼大厦里的人们如痴如醉,画家去了西藏,也许会成功。

后来,他果然成功了。

思想家一如既往地穿行游说在学校工厂之间,让人们接受他重建信仰的观点。他就像当年周游列国的孔子。他和孔子一样屡屡碰壁,碰得焦头烂额。不同的是,孔子还有七十二弟子跟随,而他却是孤军奋战。

一家家学校拒绝了他,学校都在追求升学率,没有人会抽出时间聆听思想家的观点。一家家工厂的保安将他拒之门外,他们认为这个满口忠孝礼仪的青年脑子有毛病。在这个有钱能能鬼推磨的年代,傻子才会放弃金钱拾起信仰。

失败的情绪如影随形地伴随着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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