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中国之一代新民

正当他徘徊在改良和革命之间的时候,他的思想又开始发生转变。戊戌变法的悲惨结局和对西方启蒙思想家的深入研究,让梁启超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徒变枝叶不变本原是万万不行的,而“民德、民智、民力,实为政治、学术、技艺之大原”。政治制度只是枝叶,其背后实际有一种更广的文化支持,具体表现为国民素质,或曰“国民性”。因此,他提出要改造“国民性”,造就“新民”,并以“中国之新民”作为自己的笔名,创办了《新民丛报》。

在《新民丛报》上,梁启超发表了约11万字的总题为《新民说》的系列文章,连载四年。该报发行量最高达万份,且每册一出版,内地就有人一再翻印。据估计,大概每册要经过20人的阅读。自此,梁氏的思想开始由“政治”转向“启蒙”,一跃而成为近代中国最重要的启蒙思想家。

当然,从“政治”转向“启蒙”并非根本立场、观点的变化,而是一种深化。在维新时期他就强调“变法之本,在育人才”,因此把学校建设提到非常重要的位置。抵日未久,他更感“国民性”的重要。在《中国积弱溯源论》中,他批评说奴性、愚昧、虚伪、为我、怯懦等已造成了中国人的人格缺欠,国人的这种集体性缺欠是国家贫弱的根本原因。启蒙的任务就是要将品性上有根本缺欠的“国人”,改造成现代意义上的“国民”。

诚如许纪霖所说:“中国的启蒙,非自‘五四’起,实乃从《新民说》而始。‘五四’的启蒙思想家们,无论是胡适、鲁迅,还是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在青年时代都接受过《新民说》的思想洗礼……《新民说》可以说是中国启蒙思想的处女地。”

胡适在《四十自述》中说,“梁先生的文章,明白晓畅之中,带着浓挚的热情,使读的人不能不跟着他走,不能不跟着他想”,“我个人受了梁先生无穷的恩惠”。

1898年至1902年,鲁迅到南京求学,后又到日本留学,这段时间恰好是梁启超最激进地倡言革命,发表“新民”理论、“小说界革命”理论的时候,正是梁启超“言满天下”、“名满天下”的时候,在这种社会氛围中,鲁迅蒙受梁启超思想影响。他是梁启超编的《新小说》、《清议报》、《新民丛报》的热心读者,梁启超倡导的“新民”理论、“小说界革命”理论,在鲁迅心中引起强烈的共鸣。

1916年,陈独秀回忆和评论道:“吾辈少时,读八股、讲旧学,每疾视士大夫习欧文谈新学者,皆以为洋奴,名教所不容也;前读康先生及其徒梁任公之文章,始恍然于域外之政教学术,粲然可观,茅塞顿开,觉昨非而今是。吾辈今日得稍有世界知识,其源泉乃康梁二先生之赐。是二先生维新觉世之功,吾国近代文明史所应大书特书者矣。”(《驳康有为致总统总理书》)

李大钊发起成立的“少年中国学会”,即受梁启超1900年所作《少年中国说》的影响,学会发起时还请梁启超为赞助员。

毛泽东在陕北的窑洞里对斯诺说过,他青少年时代曾受到梁启超的启蒙,他学生时代写文章就是以梁为楷模的。1911年,18岁的毛泽东在学校的墙上贴上了他所描绘的未来中国蓝图:孙中山成为新中国的总统,康有为担任首相,梁启超则是外交部长。毛泽东发起成立的“新民学会”,正是受了梁启超《新民丛报》和《新民说》的影响。毛泽东评价梁启超为当时“最有号召力的政论家”。

梁启超被誉为“言论界的骄子”,他手里握着那个时代最富有魅力的笔,在历史的转折点,以如火的激情,点燃了一代仁人志士心中的明灯,也由此开启了中华民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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