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留着用吧,”绍凯没有接,拉孙亦转身出去,“那我们一会儿回来接你吃饭。”
像铅笔画一样灰而静的陌生院子,终于只剩下我自己,陡然而生的空白让我有时间去想这短短两天中发生的事。可是我能够记得的只有登上火车前最后望见的安城,万籁俱静,无星无月的天空将人们罩在无形的屏障之中,而我却在一片安逸里选择逃离。然而在火车上时睡时醒的一天一夜后,我终是将自己抛向了崭新的生活。
它不美好,不安全,甚至没有归属感,但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我所选择的。我以为假如从一开始就不去寄托希望,那么现实就将会反还更多的绝望。只是我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命运。它在我即将跌落谷底粉身碎骨的时候扔给我一条绳索,而一直以来在逆境中生存的惯性促使我紧紧抓住了它,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那并不是我,因为我的心里应该非常不屑于那根绳索的才对。
从下午三点一直不停地收拾到晚上七点,终于把三间屋子都擦干净,院子也扫了扫,泼上了水。我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竟然睡着了。只可惜也就刚刚睡了一小会儿就被开门的声音弄醒,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抬头看见绍凯站在面前。
“你们回来了啊,我是在哪儿……”
“你到底怕不怕冷?居然在院子里睡觉,”绍凯俯下身,一条胳膊环过我想要抱我起来,“先回屋子再说。”
“不用,我自己……”想站起来却发现没有力气,只好任由他把我放到房间里那个只有铁架子和木板的床上。
“早知你这样给你带点吃的回来算了,省得折腾,”绍凯想了想回头对一直站在门口的孙亦说,“要不然改天吧,今天实在……”
“有什么事啊,别管我,我没事。”
“出去吃饭,顺便认识点朋友。算了吧,你今天够累了。”
“我跟你们去。”
“你……真是……”绍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手放到我头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要不然你先睡一会儿?”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将我定在了原地,竟有点不知所措。绍凯是个好人,也许就是轻易确认了这一点我才会有和他一起离开安城的冲动,同样的,哪怕只是这短短的相处时间我也能发觉他是个不算讨厌的人,是个温暖却不懂得表达的人。我努力微笑着说,“我饿了,想快点吃东西。”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又一次被我逗笑了。
“哎,你怎么这么容易笑啊?”
刚刚那只温柔的,满是安抚的手轻易地将我的头拉向他,紧接着他吻住我的嘴。这一系列动作太过迅速,我只能睁大眼睛,脑子里唯一能反应出来的,是当他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时,他又用另一只手死死抱紧了我。
这是与年少羞涩的亲吻完全不同的,属于成人,充满侵略性的吻。我正觉得缺氧到将近窒息,他突然放开了我,冲门口一直佯装看天的孙亦很随意的耸了耸肩,“走吧。”
背对着绍凯,我咬着嘴唇死死闭了闭眼睛,然后站起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
在一家火锅店里我们见到了阿毛和小哲,都是年纪差不多的人,彼此并不会太生分,不一会儿就聊得热火朝天。原来是孙亦知道绍凯有想组乐队的心,特意给他介绍来两个人,一个会架子鼓一个会电子键盘。
“那你们现在住哪儿?”绍凯问。
“他们跟你们一样,”孙亦把话接过来,“所以我正好想,你们那儿有富裕房间,干脆大家搬到一起住得了。”
“行啊,那就这么定了。”绍凯似乎很高兴,一只胳膊揽着我,“大家住一起没问题吧?”
我微笑点头。
反正所有的事都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自顾自发生着,早已脱离我的预想几光年,我也懒得挣扎,接受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想要清净的生活,居然一下子又涌出这么多人,我终于开始相信,每个人的生活其实都是由一拨又一拨的他人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