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迪克不得不和他的前妻对话,或者看到她,或者听到关于她的消息的时候,尴尬的同时也通常让他感到一丝满足。每次珍妮试图占他上风或者维护自己的尊严时,他都背地里幸灾乐祸。同样地,当他听说关于她离婚后的独身生活,内部装饰和与朋友们去峡湾地区或佛罗里达州圣彼得堡等地去旅行时,也同样暗自窃喜。离婚后,她在房间里养了一棵茂密的、绿色的、叶子形状的植物。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仿若雷雨过后滋生出的野蘑菇?她偶尔会有临时的“男朋友”。一个已经成熟的女人整天还在为男朋友而费尽心思、心神恍惚该是多么悲惨啊。也有几次,珍妮准备好再婚,可是最终都羞愧地以失败告终。很简单:迪克赢了。对于他的孩子们而言,他也征服了他们。除了夏洛特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弟弟大卫和妹妹迪尔德丽。大卫今天是伴郎,而迪尔德丽则全然沉浸并陶醉于伴娘的角色中。迪克并没有完全压制他们,但是每个人都明白他确实有这个能力。每个人都感觉像被他握在手心的无力反抗的小老鼠。实际上,他也喜欢那样。只是夏洛特有些厌烦了。她是那种渴望赢得她后母喜爱的那种人,而不是像那种整天抱怨,“那个婊子破坏了我的家庭,我鄙视她,如果让我见到她,我还要在她脸上吐口痰。”等等。夏洛特认为她应该巧妙地对待这一切,并且她和朱莉应该成为“朋友”。所以她会邀请她共进午餐。朱莉是个很好的消遣对象。她们不时地聚会,于是,她们成了朋友。她们会讨论服装——夏洛特每个阶段都追逐时髦——朱莉喜欢时装,但是夏洛特总会以一种毫无吸引力的,过于条理性的方式谈论,正如朱莉所说,她的那番言论听起来就像她正在准备升学考试。
接下来是儿子大卫,毒品。与此随之而来的一切的恐惧和工作都落到了珍妮的头上。担心被半夜打来的电话惊醒的是她,去急诊室探访的是她,面对所有谎言的还是她。厨房里的场景——煎炸大蒜的味道和珍妮的尖叫声,“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噢,上帝啊,她是多么爱她的儿子啊,她是如何因他而笑,比起她的女儿们,他是她多好的陪伴者啊。她曾经亲眼所见他手臂上粗大的紫色伤疤。这条疤在手臂内侧没有汗毛的部位,当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她白皙温柔的手指曾经轻轻抚过它。她又能做什么呢?她怎样才能阻止他呢?那是他的自尊,还有离婚那件事……但是对迪克而言,却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似乎只有对毒品的嗜好追求才能让大卫焕发生机。他从未对什么事情有特别的兴趣或执著于什么,从没有过什么特别的动力;他是一个书呆子,懒惰的、爱做梦的、神经紧张的男孩,他追求女孩,但自己却体力不支。这给了迪克潜意识的满足感:他胜利了。男人们通常都乐于谈论他们如何迫切地希望他们的儿子们超越自己而取得成功,对于他们来说看到儿子取得成功远比他们自己成功意义更重大,他们如何为儿子进入大公司而感到快乐。其实这都是一派胡言乱语。妻子们和儿子们:他们是那些要与你作对的人,要么独立作战,要么构成可怕的联盟,如果他们真的反抗你了,那么一定要镇压他们,必要情况下,要表现得绝对冷酷无情。
最后是迪尔德丽,她长着一张弥散着雀斑的圆圆的脸。迪尔德丽在学校总是制造麻烦。她患有口吃的毛病,即使这样,他们却自我安慰地坚持认为口吃与智力无关,很多孩子虽然口吃但是却绝顶聪明,迪克总是被她无知又简单的分析方法所痴迷。她的大脑似乎像一张留有很多空白的地图。她喜欢动物,并且对驯服马和狗很有一套,她父母真希望她能将这方面的才能转化成点别的什么。迪克对她的爱远远多过于其他的孩子。她不像夏洛特,总是满口文绉绉的法语并刻意表现得很成熟;或者像大卫那样,有那么多的问题和讽刺。“嗨,爹地,” 迪尔德丽会说,而夏洛特则称呼他“父亲”或者以二声的声调叫他“爸爸”,大卫则从来不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