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冷淡拒绝了钱源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没有言语,但清晰明确。他约她听音乐会,她婉拒了;他找她喝茶,她说碰巧要录节目;他说有大片上映,她说她厌恶电影院。三番两次,冷然觉得对方便会明白她的意思,主动淡出。偶尔钱源还发几条段子给她,大概是表示自己是个君子,买卖不成仁义在,老套段子继续供应。
冷然拒绝继续相亲,说是怕再无巧不成书碰上幼儿园一起穿开裆裤的伙伴。其实她是不适应那不含蓄的形式,一男一女处心积虑展示优点掩藏缺点,并且还要一心多用悄然观察对方,盘算可否与自己风雨同舟。
上班,下班,“听众朋友,您好!”“听众朋友,再见!”冷然钻进一望无边的生活里。平凡的气场中平凡度日,倒也平凡得挺过瘾。夏天过去,没与什么人告别,是因为没与什么人相约。
秋天是好的,空气不再吐着热气。冷然决定步行一段再坐地铁,反正时间是自己的,多浪费一点也没害到别人。每天按部就班无所事事,连走一走都算是一种调剂了。纵使穿着纤细的高跟鞋,她也还是上路了。妈妈说要穿上高跟鞋,拿出女人的姿态,整天球鞋运动裤,不像个心态成熟的女人。妈妈还说,冷然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年轻那么小了。每每说到此处,妈妈都要抬起头望向远方,而后无限怅惘地回忆起冷然大二的时候。她总是说,大二的冷然,脸上有一层浅浅的茸毛,皮肤也放着亮。她悲悯地看着如今的冷然,偶尔还失落地拍拍她的肩膀。冷然总是气不过地还击几句。她从不记得大二时的自己和大一或者大三有什么根本的不同,妈妈为什么总是拿大二来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如果大二的她真的那么不同凡响,当年妈妈为什么没有提起呢。显然,妈妈进入了一种状态,臆造了冷然的巅峰岁月,并虚拟了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力求以细节抓人。
大二,那完全是平凡的一年。二十岁的冷然热衷在食堂吃“三年”和“牛米”也就是三鲜年糕和牛肉米线;下课了就和不学无术的男朋友卿卿我我,吵架了便无言独上西配楼。反正她左思右想也没觉得那年的自己有什么醒目。妈妈被包围在大二的回忆里,无非是她女大却中留让妈妈收到了不详的讯号,正想方设法刺激女儿积极出嫁。是激将法,恐怕还有点用力过猛。冷然踟蹰在初秋的路上,心想,妈妈要是再说自己没有大二时漂亮,就装心灰意冷告诉她打算整容,吓唬吓唬她。以癫狂的行动让妈妈知道,攻击一个女人的容貌是不道德的,纵使对方是自己女儿。
正悻悻地,电话响起,铃声是朋友帮着下载的,半年了冷然还是没适应,每次电话响,她都免不了一激灵。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冷然接起来,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一片轻微的沙沙声,好像有只海鸥在听筒那边飞翔。冷然收起手机,刚才的号码再次打来。
“喂,冷然吗?”听筒里传来冷然大学时的男友――江潼的声音。
“是我,有事吗?”虽说许久没有联系,可是冷然一点不惊奇。这个人脑子比较简单,他如果想找谁,定会想也不想拨通电话,他的字典里,没有设身处地这个词。或许他压根没有字典也说不定。
“我江潼。刚才信号不太好。我想见你。”
“没这个必要吧?”
“分手的时候,不是你说要做朋友吗?现在朋友想见见你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