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斌急上加气:“你别不吭声,犯什么牛脖子?快给我交出来,要不我抽你丫的!”
毛牛真犯了牛劲,就是不理他。
“你他妈听不听......?”徐小斌气急之下,就“啪”地抽了他一个嘴巴。
毛牛被打得一惊。他抬起眼来,目光中反倒温和了。他定定望着徐小斌:“再打。”
“打就打!”徐小斌真就再给他脸上一下;打过也有点儿傻眼,自己先难过地低下头。
毛牛心里反倒像是舒服了;却又委曲地撇弯了嘴角。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个有白锡纸的烟盒,塞给徐小斌:“你自己看。”就忍不住“呜”地哭出了声,蹲到地上捂住脸。
徐小斌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三颗擦拭得金灿灿的子弹,是专门练习装子弹用的教练弹!他一时怔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毛牛哭着道:“都讲连里要处理我......。我留起带回家,想连队了就看看......。我,我回去又没得亲人......,谁再会来管我?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连队,......我,我不想走啊!”就放声大哭起来。
“谁说要你走啦?”徐小斌说着,拉起毛牛。看着毛牛满是泪水的脸,他也哭了。“你怕什么?不是还有,还有我在么。”
“班长走了,你也不理我......。”毛牛抽泣道。
“谁不理你啦?”徐小斌抹着眼泪道:“班长走前说了,让我好好关心你,照顾你。蛮牛,你要是敢不听话,我打死你!”说着,他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敢紧掏出烟来,好给两个人调控情绪。
毛牛“嗯、嗯”地应了。他抹抹眼泪,就着徐小斌划着的火柴,吸燃香烟。
“呀呀呀!你们这两个小可怜儿,怎么都哭成这样儿啦?”贺副参谋长边笑话着他们,边大步走来他们面前。
这天早起天气就很阴沉,午饭前开始下起了大雪。待到傍晚雪停了,跟着就呼啸起凌厉的北风。军营内的万物被大雪厚厚地覆盖了,雪面上被冻出了一层硬壳。到了夜晚,整座军营里死一般地寂静,只七连营房的那排窗户中亮着幽幽的灯光。
突然,军营里隐隐传来“咔吱、咔吱”的踏雪声。一个黑影踽踽走来。他走近七连营房停住。犹豫一下,他大步走到连队的饭堂前,“咣咣”地敲门。
开门的是胡璎日。他借着灯光,认出这个棉帽、衣领和眼眉上都挂了凌花,嘴唇冻得乌紫的人,正是营长孙福林。
胡璎日忙一手接过孙福林的提包,一手拉他进门地惊问:“营长!你咋来啦?”
胡璎日的喊声,惊动了饭堂里闷坐着的老兵们。大家不约而同回头。首先感到惊异的,是孙福林的帽子和衣领上,已经不见了红色领章和五星帽徽。没了领章帽徽点睛,任何再身着绿军装的人都像被拔去双目的死老虎,失了鲜活亮眼的声色,变作了呆头呆脑的“土八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弟兄们见了,心中立起“免死狐悲”,同命相连的伤感。大家纷纷起身,嘶声叫着:“营长!”“老连长!”一起围拢过来。
孙福林冻得说不出话来,只顾一个劲地搓着冻僵的双手,跺着麻木的双脚。
胡璎日赶紧倒来一饭盆热茶。他边递给孙福林捂手,边问:“营长,今天的大雪可邪乎,长途车都停了。你是咋来的呀?”
孙福林喝两口热茶,缓过来口热气;才结结巴巴道:“啊,我是坐火车、车,到了山脚下的煤、煤矿。再走着过、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