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上士是个“操淡兵”

由于施工任务紧,七连将周日休息,改作十天过一次大礼拜天。苦干了九天的弟兄们,终于熬到可以休息一下了。

按部队的习惯,逢休息日一般只开两餐。上午八点半开饭时,赵大江吩咐徐小斌,说村子里的女民兵今天要搞拥军活动,给部队拆洗被褥;叫徐小斌带着连部的人给配合一下,通知各排把被褥送来。

徐小斌早饭回来,远远见连部的院门口,聚了一帮子年轻妇女。女人们作一处,自是说笑打闹嚷成一团。为首的女民兵排长,正是连部的房东大嫂,一位二十来岁的新媳妇。

说起最初跟这位新媳妇打交道,还怪有意思的。

那天部队进村后,徐小斌带着通讯员小杨,按生产队的安排先来这里看看房子,见见房东。两人走到院门外,抬头见院里的正房门口,依门站着位年轻妇女。那妇女下身穿着劳动布的工装裤,上身是件鲜亮的小红碎花夹袄。她正一手抚了垂在胸前的一条黑油油的大辫子,另只手的手指绕着辫梢玩着,也大睁了好奇的目光望着他俩。

俗话说:军营呆三年,见了母猪赛貂蝉。自打当兵后,徐小斌和小杨就少见女人,几乎没跟女人说过话。此时见状,不免有点儿心神慌乱发憷。俩人互看一眼,正不知如何开口。那妇女大大咧咧扯开嗓子,用当地话大声问:“你俩跟那瞅啥,思谋着啥勾当啊?”

徐小斌和小杨闻听吓了一跳!心说我们也没做啥呀,怎么就是思谋啥勾当呢?俩人不禁困惑地再对望一下,都感到莫明其妙。

那妇女见他俩傻呵呵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道:“别瞅咧!你俩就上屋来吧!”

“啊,不是......,我们是......。”徐小斌迟疑地口吃道。

“别寻思啦。你俩有啥正经勾当、不正经勾当的,都先进来吧!”

徐小斌和小杨愕然,哪还敢进?人家一个妇女在家,又怀疑他们思谋着啥勾当;自己两个男人真进了屋,就是有再正经的事,也得成了不正经勾当。那不是自找说不清么?

徐小斌边吭吭吃吃着:“啊、啊......,我们、我们一会儿再来......。”边倒退着。说完转身,拉了小杨赶紧仓皇撤退。

那妇女见这副狼狈相儿,“咯咯咯”笑弯了腰。她忙追出院门,立在当街大喊:“解放军、解放军!你俩儿快着回来。俺还知不道你们是来看房子?你俩跑啥呀?俺又不吃人!”

听见喊声,街道上的人们都扭头往这边看。徐小斌和小杨更加感到说不清地尴尬,只好停住脚,跟着她往回走。

妇女回到院子里站定;回身看着他俩儿,再忍俊不禁地发笑。

徐小斌和小杨也在院子里站了。徐小斌怯怯地问:“大嫂,你是这家的主人么?”

“嗯哪。”

“生产队安排的,让我们连部住在你家里,不知道行不行?”

那妇女爽朗地笑道:“咋不中哩?俺家房子宽,欢迎你们来住。”

“是啊?”徐小斌放松了些神色。“那太谢谢你了。”

那妇女热情地:“谢啥?你们解放军忒儿好啊,俺家里人忒儿稀罕解放军哎!”

小杨也松口气,暗含讽意道:“解放军腿儿不太好;就是行军赶路,脚有点儿疼。”

“这大兄弟,是笑话俺说话侉呐?”那妇女嗔他一眼,又“哧”地笑了说:“说‘忒儿好’,就是夸你们特别好!”

“这个知道。”徐小斌问:“你刚才说我俩有不正经勾当,我们也没怎么着不是?”

“嗨!就为这你俩吓得跑呀?”她忙解释道:“俺们这儿说‘勾当’,就是‘事儿’的意思。俺刚是说:你俩有正经事,没正经事的,都进屋来坐坐吧。瞅把你俩吓的,这都知不道。俺也是这村里的干部,又是刚成过亲的,还能把你们解放军咋着了?”

“哦。”徐小斌觉得让个妇女给嘲讽了,怪没面子的;反唇相讥学了她的话问:“俺就是还知不道,你打算让俺们住哪屋里呀?”

那妇女一指:“就住这三间新瓦房。俺男人到矿上下煤窑,家里就俺和俺公公俩儿人。俺们住西边这两间偏房就中。新房俺都给你们收拾干净了,你们就放心搬进去住吧。”

“那太谢谢了!”徐小斌忙恭维:“咱贫下中农的觉悟,就是高!”

“拉倒吧你呀!”那妇女撇嘴嗔道:“别说好听的咧。要叫俺看哪,你们这俩兄弟,一个赛一个的猴儿精,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此时徐小斌走到院子里,跟那位当民兵排长的房东大嫂商议过,就叫通讯员和司号员去通知各排送被褥来。房东大嫂给女民兵们分派过任务,又让人在院子里铺了芦席,准备拆被褥;再去搬些砖头来。不一会儿,各排的兵纷纷抱着被褥送来了。

弟兄们好不容易盼来个休息日,大都打算闷头睡一天好觉解解乏的。这一要拆洗被褥,觉就睡不好了。不过也好,这样倒也得了机会跟女人们逗贫嘴说笑。于是,送来被褥的兵们就都没走,凑在女人们身边,边跟着拆被子,边跟女人们说笑。

那位房东大嫂极是利落。她分派一起子妇女去井台边洗被褥。自己则辫子往脑后一盘,脱了外面的夹袄,挽起袖子就开始在院子里砌灶台。徐小斌看她们忙活着,基本没自己什么事儿。他本就心里存着事儿,迫不得已接差事在这支应;便想绕着话,逮机会开溜儿。

徐小斌凑过来问:“大嫂,这么冷的天儿,洗了被子能干么?”

“能干。”大嫂头也不抬道。

“还得一床床地缝上呀!而且部队的被子,叠起来有内务要求,挺不好缝的......。”

“嗯哪,俺知道。不就是得缝平整了,好叠成跟豆腐块儿似的?俺们老娘子(妇女)缝被子,咋地也顶你们老爷们儿强不是?”

“那倒是。不过......。”

“哎呀!你操这心做啥?跟个老爷子赛的。”大嫂赶他:“放心吧!瞅今儿这老阳(太阳)多好,你出去玩去吧。这儿的事情你别管咧。再有啥事伍儿的,俺找你们连长去。”

“好嘞!大嫂你真好。那这儿可就全交给你啦!”徐小斌如蒙赦令,立马起身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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