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年决定（1）

  

2008年1月9日星期三：美容外科手术

在钟声酒吧的会议室里，我的两眼布满了血丝，我感觉视线有些模糊。沙马第一个赶到，他心情不好。他给我看了他在笔记本电脑上制作的电子数据表，分析了银行股票的情况。

“你知道”，他说。“我辛辛苦苦地把我持股的四家银行的年报中的资产与负债情况录入了表格。这花费了我好多个小时，但是，我希望弄明白，市场的资金到底被银行派上了什么用场。但是，现在我才发现，在银行外围还埋了许多输送利益的地下暗管，结构性投资载体[1]，还有其他莫名其妙的东西。你知道，或有负债是一切威胁中最难以预测的。特别是假如你不知道与它们有关的还有哪些或有费用的时候。”

“不过，难道说监管部门不是已经提出过一个法案，要求银行建立第二份资产负债表，详细披露这些负债情况吗？”我回答。

“伯纳德，你要明白。监管方面明显是希望把银行的资产负债情况弄个水落石出，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提高监管效果，而且也可以把这些负债状况纳入资本充足率加以管理。自然而然地，银行家们希望隐藏他们的资产，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用较少的自有资本来提高他们的利润率。至于有没有那种人们称为第二资产负责表的东西其实并不重要，无论如何银行家们隐藏自有资本的动机依然不会自动消失。”

哈里·史泰因的眼睛离开了《每日体育》的版面。“啊呀！你们俩在谈论什么呀？”他不耐烦地咂咂嘴，指着那张报纸：“看看，这里有一个你们真正急需的主题投资。报上说了，自费医疗的费用正在迅速降低，速度之猛着实非同一般，以至于哈雷大街的丰胸手术诊所都开始搞特价酬宾活动了，买二送一，三台手术只收两台手术的钱”。

不幸的是，沙马倒是非常想了解一下这个在解剖学上绝无可能的事情到底是咋回事，他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想找到大家谈论的那篇文章，可惜，这回他的力气算是白搭了。

“好吧”，哈里说。“我倒是有一个切实可行的点子。在这些公司的老板面临着下课的时候，我们应该卖空他们的股票。”

“啊”，钱特尔说。“昨天斯图亚特?罗思爵士让我手上的马莎百货的股票狂跌不已，现在我气得都要叫他跌跌不休爵士了。”

“我制作了这份表格”，哈里说。“大英能源公司的艾德里安?蒙太古爵士，还有大英地产公司的约翰?里特布来特爵士，在2006年初就已经跪地求饶了，在随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公司的股本也开始跟着他趴在地板上磕头了。”

“菲利普?格林爵士怎么样？”马丁说。

“幸亏你没买他的股票，他还不是一个熊样儿”，沙马解释说。

下午俱乐部的气氛好转了不少。大伙儿把我们能够获得的许多股票图表都归集在一起，对比分析了一下正向操作与反向操作的利害得失。或许骄傲使人落后，股票价格就要下跌了吗？

2008年1月10日星期四：不经历痛苦如何有收益

2008年开局可真够惨的。我认为，我必须给新的一年制定一些决策，这回我要把这些决策坚持到底。第一，我必须坚决做好股票止损。从今天起，不管是哪只股票，只要它的价格下跌了15%，那么我都要果断割肉出局，坚决止损。由于我已经亲眼目睹了房地产价格的惨烈下跌，因此，我决定首先拿宝维士房产公司这只股票开刀。2005年12月份，我以每股660便士的价格买进这只倒霉的股票，第二年3月份，它的股价曾一度飙升到了1200便士。那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把它给卖了呢？我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搞的。好多年来，大家一直在吆喝“狼来了”，房地产价格就要崩盘了，结果不也屁事儿没有吗！所以，你也不要太介意了。毕竟，夏天房地产价格不还在上涨吗！所以，当宝维士房产公司的股价下跌时我非但没有卖出，反而在920便士的价位进行了大幅加仓，根本没有坚持下跌止损的原则。现在，满脸羞愧，我真的准备割肉卖股了，我甚至都不准备等待明天公司将要发布的业绩报告了。这些股票让我得到了多少财富？总共才区区490便士。真是骇人听闻！最后的产出还赶不上我最初的投入，仅仅是比我在国际货币基金贷款上面的投资收益的一半略微多一点儿。这完全是一个进行自我批评的绝好训练！

午前茶点: 人们都说，祸不单行。我相信，这句话肯定是翻译弄错了，它来源于古代的威尔士语。“愁苦”（Misery）这个词是凯尔特人的速记写法，原文应该是“11月的一个下雨的星期一早晨，在兰纳利就业中心求职的情景”。愁苦的人真正爱吃的东西应该是糖果。在英国南部的任何一个站台上，如果你看到一个最肥胖的，最精疲力竭的，最垂头丧气的人，那么，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他会把一块玛氏食品公司出品的巧克力棒塞进嘴里去。一个众所周知的医学事实是，一个人在吃巧克力的时候他是不可能微笑的。无论如何，由于我自己是金融的切腹自杀敢死队的成员，所以我今天又重新打开了霍恩比玩具的抽屉，里面有一大包买一送一的迦法柑桔蛋糕，还有一块薄荷味的爱诺巧克力，还有许多甜奶脆饼，这些东西足以为我的铁路模型建造一个活动浮桥。我要坚守到最后时刻，绝不能让外国特工发现。

1月11日星期五：回归传统的刹车方式

在美国，衰退的阴影开始隐隐约约地出现了，次级贷款的担忧把大型银行打垮了，股票价格下跌，债券价格上升。每个人，每个地方，都正在想踩踩刹车，延缓这场经济衰退。只有尤尼斯是个例外。

几乎她每次开车的时候，我总是要不断地提醒她，开车起步之前请一定把手刹给摘掉(以及任何能够减少油耗的事情)。可是，这一回她似乎屈尊听从了我的劝告，她干脆不再使用手刹了。昨天，她在开车排队爬山坡，随后是一个右转弯，驶离霍珊大道，结果她居然让汽车从坡上倒着溜下了坡道，撞上了人家一辆全新的萨博汽车。六周前她才刚刚买下这部崭新的雷诺克里欧汽车，现在这个限量版轿车的车屁股已经给压瘪了进去，这回它更是一个限量版了。那个开萨博汽车的律师正在气头上，威胁要起诉她，建议法院判她终生禁驾。这场事故给雷诺克里欧造成的损失至少要2000英镑。可是，尤尼斯唯一担心的只是她眼皮被蹭破了一点儿皮。

“我简直无法相信”，尤尼斯一边说话一边照着镜子。我开车送她回家。“我长得开始有点儿像是乔·巴格纳[2]演的那个吸血鬼了。”

“哪能说开始有点儿像呢？”

随后就是一记火辣的耳光，我承认她和那个吸血鬼有许多鲜明的不同之处。第一， 尤尼斯重量级远远比不上一个次中量级拳击手。第二，她的拳击技术要比那个吸血鬼厉害得多。

“伯纳德， 你甚至连一点点儿人类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

“快看。要不是你在会车的时候涂眉毛油，你的眼睛哪儿会被眉笔戳破了，对吧？”

“我的一只眼睛会失明的！”

“好吧，这样一来，你的另一只眼睛正好可以吸取教训，让你的驾驶水平比现在提高不少呢。”

2008年1月13日星期日：洗钱

顺路去看望我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娘。她的洗衣机正在嗡嗡嗡地奏乐。她说，这衣服从洗衣机里出来咋还是脏的呢？这事她倒是没搞错，可惜，这不是全部的事实真相。其实，衣服从洗衣机里出来的时候就像它们没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根本谈不上洗没洗好，衣服干脆还是干的。原来，洗衣机的进水管子被绒毛堵塞住了。在我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不由得注意到冰箱上面放着一摞儿信件。其中有一封信是她的股票经纪人寄给她的年终投资报告。我赶快把它塞进了我那条宽松的裤兜里面。至少，我还可以看看我要继承的财产现在的投资业绩到底咋样儿。

2008年1月14日星期一：法警时间

早晨8点45分，咣咣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了。我穿着睡衣走下楼去，我看到门口有一个胖乎乎的苏格兰妇女，一脸法不容情的严肃神情。她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沃姆德与斯凯利文公司派来的，她是一位专门负责传唤人犯到庭的法警。

“你老婆在家吗？”她说着，手上挥舞着一张粉红色的传票。

我可以看到，马路对过，达芙妮也在紧紧地盯着这边，因为她肯定也看到了那辆警车。在恩施莱花园[3]的琼斯公司的股票显然已经处于下跌通道之中。

“是不是她的信用卡惹了什么麻烦吧？”我问。

“是的。还有那笔在巴克莱银行取得的贷款，那是一笔有抵押担保的贷款，有一笔未经银行允许的信用卡透支，另外，按照事先约定，还有应该按期偿还的26，000英镑欠款，这个协议是我们与她在两年前达成的。”

突然之间，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我知道，尤尼斯乱花我的钱有点儿大手大脚而且心安理得，但是现在居然出了这种事情，这可要比我以前遇到的任何事情更让我震惊。我简直无法相信，尤尼斯竟然让我们负债累累，甚至到了需要法警传唤的地步。她是怎么搞的，可是我怎么事先就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呢？

“既然如此，无论如何”，女法警说道。“你老婆可以在7天之内向这些账户上存入足够的现金，不然的话我们就要申请法院颁发逮捕法办的授权书了，奥里奥丹先生。”

奥里奥丹？啊哈！她要找的是奥里奥丹先生！

“我想你一定是弄错地址了。奥里奥丹一家住在马路那边”，我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莱檬绿的大门，从这儿刚刚能够看到这扇大门，就掩映在那辆停在草坪路肩上的大型露营用的有蓬卡车后面。“我们家只有伯纳德?琼斯先生与太太。”

法警深表歉意。我大大松了一口气，走上了楼梯，正好遇到了尤尼斯。她刚刚淋浴完，正在擦干自己的身体。

“刚才那是咋回事儿？”她说。

“没有什么让你那漂亮脑袋烦恼的事情”，我说着，吻了一下她的鼻尖。“今天晚上你能出去吃饭吗？我掏腰包。”

她看我的眼神似乎显得非常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