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点说,这叫路径依赖。
鲧很清楚,大家早都一天等不及一天,而情势如此危急,人间想已断无办法。
人间有办法,怕也轮不到他倒这个霉了。
鲧决定上天庭。做什么?偷。偷什么?息壤。息壤是什么?一种任意伸缩水涨其亦跟涨的神奇黏土。
三天后,鲧返回。息壤,装在了他的口袋中。
鲧很清楚,这大概是尧和四岳最急着见却又最怕见的结果。因为,他也如此。
鲧、尧、四岳的共同愿望是:在我有生之年,不要被天帝发现纰漏。
水势很快被息壤止住。神仙的货就是好用。
天下却没有一个人能开心起来。
很简单,水越积越多,虽被不断生长的息壤止住,但却犹如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溃堤,后果不堪设想。
想想当年的黄河决堤,而息壤若消失,恐怕要胜过100次黄河决堤。
每个人都活得压抑异常。所以,九年其实真的已很漫长。
这天鲧刚查看水势返回,远远地便看见一个浑身炭红的人冷冷地站在门口等他。
祝融,火神。天帝的心腹。
祝融大踏步走了过去,二话没说,抬手朝鲧脸上就一耳刮子,鲧脸上立刻烫出五条火沟,哧哧地冒着青烟,偶尔还窜出些火苗。
祝融又用手在半空划了个圈,嘴里默念声“收”,手掌里赫然多了块赭红色的息壤。然后头也不回,径直驾云而去。
一时间,浊浪滔天,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人见人死,兽遇兽亡,生灵涂炭,浮尸处处,阎罗王都来不及处理亡魂,奈何桥交通堵塞严重。自有生民以来,就从未这般悲惨过。犹如把太平洋的水整个给兜翻过来,顺着喜马拉雅山一次性倾泼,滚滚而下,这种组合冲击力该有多大?
鲧却已不再惊慌和痛苦,因为他已在第一时间完全昏死过去。
尧逐渐从仓皇失措中镇静过来。他很清楚,现在要紧做的就是少死人,把灾害降低到最小限度。同时,他发誓要征服洪水,以弥补此次的大过。
值得注意的是,尧的想法是把誓言和帝位一起传给继任者。这叫打包,或者叫代人发誓。
尧,老了。他很清楚,再也不可能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头发渐渐脱落,头皮忍不住光鲜起来。牙齿像钟摆样摇来摇去,手抬起来,只见骨头不见肉。对镜子笑笑,不见眼珠,只剩褶皮。
最惨痛的是,心已沧桑得像一根软绵绵的油条。心蚀了,人也报废了。
再伟大的人,都要被岁月轻轻地拖进坟坑。
尧再一次把目光盯在了四岳的身上。众大臣瑟瑟发抖,唯有四岳惘然不顾。
尧冷冷地道:爱卿试为朕再举一贤以典治天下,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