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树猛烈地摇摆起来。麦格吓得不停尖叫,她拼命抓住加尔文,尾趣夫人马上用命令的口吻喊道:“安安安静,孩孩孩子!”
是影子遮住了月亮?还是月亮自个儿跑了?反正月亮像被吹熄的蜡烛一样,突然彻底地消失了。这时候还能听见树叶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很吓人。所有的亮光都消失了,黑暗完全降临了,风也突然停了,周围万籁俱寂。麦格感到有种什么力量,正把她从加尔文的身边拖走。她伸出手去够他时,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她大声叫喊:“查理斯!”她不知道,她这么叫喊,是去救他,还是要他来救她。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现在完全孤立了。
她失去了加尔文的保护,查理斯也不知所踪,更谈不上去救她或找她。她孤身一人停留在虚无的空间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知觉。她的身体在哪里?她尝试着在惊恐中动弹,但是她发现她没有可以动弹的身体。就像消失的光和声音一样,她也消失了。麦格的肉体不见了。
接着她的肢体又恢复了知觉。她的腿和手臂微微发麻,好像它们刚才睡着了一般。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尽管她恢复了知觉,但还是动弹不得。这不仅仅是黑暗,或者不仅仅是没有光。黑暗拥有可以触摸的质感;在黑暗中可以行动,可以感觉,在黑暗中爬行会擦伤皮肤;世界上的其他东西应该仍旧在你的周围。她迷失在令人惊恐的虚无里。
这里的安静也和这里的黑暗一样———不仅仅是单纯的安静。即使是在黑暗中,聋子也能感觉到震动,但在这里什么都感觉不到。
突然,她感觉到心脏在她的胸腔里急速跳动。它曾经停止过跳动吗?是什么又让它再次跳动呢?她腿部和手臂上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突然,她又能感觉到周围的活动了。这种活动,她能感觉出来,肯定是地球在运转,地球绕着地轴自转,同时又在椭圆形的轨道上,绕着太阳公转。她感觉到地球在不停地动,感觉到她正在海洋附近。海洋远处,波涛汹涌,麦格似乎漂浮在运动的海水上,她能感觉到水面温柔的起伏,同时也感觉到月球柔和的又势不可挡的潮汐力。
我睡着了,我在做梦,她想。我正在做噩梦!我要醒过来!让我醒过来!
“唔!”查理斯?韦莱斯的声音,“这简直是个陷阱!我觉得你们应该事先提醒我们。”
光线开始颤动。麦格眨了眨眼睛,推了推她的眼镜。于是她看见查理斯?韦莱斯愤怒地站在她跟前,两手搭在臀部上。“麦格!”他喊道,“加尔文!你在哪里?”
她看见查理斯了,她能听见他说话,但她没法走过去,她没办法推开奇怪的颤动的光线走过去。
此时传来加尔文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推开了云层才传过来。“哦,给我点时间,好吧?我比你大。”
麦格喘息着。加尔文不在那儿,而后他又在了。先出现的是他身体一部分,接着是其他部分,比如,先出现一只手,接着是一条胳膊,然后是一只眼睛,再然后是一个鼻子。这是某种闪光的东西,加尔文看起来像穿过水面,穿过烟雾,穿过火焰,然后安然无恙地完全出现在他们眼前。
“麦格!”传来查理斯?韦莱斯的声音,“麦格!加尔文,麦格在哪儿?”
“我就在这!”她想这么说,但是她的声音好像被卡在喉咙里。
“麦格!”加尔文叫道,他转过身,往远处寻找。
“尾趣夫人,你把麦格落下了,是吗?”查理斯?韦莱斯嚷嚷。
“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伤害了麦格……”加尔文开口说,但就在这时,麦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猛地推了她一下,同时身边落下一堆碎片,就像有人在她身后,把她从一堵玻璃墙里猛地推了出去。
“哦,你在这!”查理斯?韦莱斯说,他冲过去,紧紧地拥抱她。
“但是,我在哪儿呢?”麦格问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声音终于从她的嗓子里释放出来了,差不多是正常的发音方式。
她往远处眺望。他们站在一个阳光普照的地方,周围的空气散发着甜美的芬芳,这种香味只有在阳光柔和、苹果花刚刚绽放的春天才会出现,而且只会持续为数不多的几天。她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以确保她所看见的都是真实的。
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银光闪烁的痛楚秋夜;现在置身于一个满地金光的地方。地上的小草青翠欲滴,其间点缀着色彩缤纷的小花。麦格慢慢地转身,眼前的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山顶被巨大的云层覆盖着,山下的树上突然飞来一群正在歌唱的小鸟。麦格周遭的一切拥有无法形容的平静和愉悦,她狂跳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们三个再次相见的时候,
是在雷电交加的雨夜里。”
是沃兹特夫人的声音。她们三个突然出现了:沃兹特夫人斜披着粉红色的披肩;壶夫人戴着闪光的眼镜;尾趣夫人仍然还只是某种发光的物质。五颜六色的漂亮蝴蝶在她们四周翩翩起舞,好像在对她们致以最最热烈的欢迎。
沃兹特夫人和壶夫人嗤嗤地笑起来,她们笑了很长时间,几乎跌倒在地。发光的那东西好像也在笑着,它渐渐变得模糊发暗,有了实体的感觉;接着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她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帽子,眼睛像珠子一样亮晶晶的,她有一个鹰钩鼻,有一头灰色的长发,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着一个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