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赐福的人和被诅咒的人(3)

一个天生的输家

夏洛克·费德曼是个职业赌徒,不久前刚去世。他生前一直孜孜不倦地研究运气(准确地说,是研究别人对运气的看法),热情洋溢地记录走运和背运的人。他在拉斯维加斯一家知名赌场当经理,整天(主要是夜晚)目睹人们和纯粹的运气周旋。

夏洛克·费德曼什么都大:肚子大,鼻子大,眼镜黑框大,笑起来嘴咧得大,对生活的欲望大。他的度量也很大,他会耐着性子、充满同情地倾听别人对运气的看法,对所有理论兼收并蓄——当他觉得可以提出自己的理论时,就会谦虚地提出。

有一次他对我说:“你问我运气是什么,坦白地说,我不知道。大家带着四叶草1、星相图、幸运数字上我们这儿来,想用这些招数左右自己的运气。可能幸运数字真对某些人有用,或?有人就是这么给运气下定义的。但依我看,运气不过就是随机发生的事件而已。”

费德曼给我讲了几个奇怪的故事,但他也承认,这些故事他解释不太清楚。他最喜欢讲和“天生输家”有关的故事。他也承认这个说法违背自己的世界观。“如果运气是随机的,那我们每个人交到的好运和厄运的几率应该大致相等。那样就不该存在天生输家了——如果你说的是完全随机的那种运气,比如说轮盘赌。但事实上,有人经常会赢,有人从长远看输赢对半,还有人从来不赢。这是为什么?你知道了可以来告诉我。”

一天晚上,费德曼在赌场里游荡,他的目光?一个男人吸引住了——那男人与这个地方仿佛有些格格不入。“他是个小个子,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哭丧着脸,身上穿着运动衬衫,但老把手往脖子上放,好像是习惯性地在打领带。他一个人站着,看着一群人在玩轮盘赌。我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他不像是抢劫犯,可干我们这行嘛,就得对人好奇,多留个心眼。”

见有人主动和自己说话,那个男人显得相当开心,于是和费德曼聊了会儿。他说自己在中西部的一个小镇做男装生意,利用两周的假期,正和妻子一起到西南部来旅行。他妻子那晚和朋友看戏去了,留下他一个人。“不妨进来看看,”他说,“?是让人知道我来拉斯维加斯连赌场都没进过,那可真没法见人啦。”

“想试试运气的话,桌边还挤得进人。”费德曼说。

“该死,不行不行。我知道自己运气差,没必要再试了。这辈子还从来没赢过什么,抛硬币都没赢过。我简直是个彻底的输家。”

费德曼和气地点点头,走开了。就在这时,这个卖男装的男人看见有人掉了张5元纸币在桌子底下。他把身子探进人群,对发牌员说:“地板上有张5!”

一片嘈杂混乱中,发牌员误会了他的意思,他以为这位卖男装的是在下注:“4号5元。”说着把一块5元筹码放到了4号位上。轮盘转?起来。象牙小球掉进了“4”号槽。男装先生赢了175元。

发牌员把桌上的一叠筹码推了过来。男装先生惊呆了,他让筹码待在了它碰巧停留的地方:标着“红”的一角。轮盘再次转动,红色胜出。175元翻倍,成了350元。

费德曼从地板上捡起5元纸币,还给了不小心丢下它的那位女玩家。然后,他在男装先生的背上拍了一把说:“看来你的运气也不算太差嘛。”

“真不敢相信!”男装先生说,“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我还从来没赢过呢。要是输赢概率对半,那么我就百分之百会输。以前和别人玩扑克,他们总是管我叫‘现金流’,因为我老在倒贴钱。”

“可今晚你是明星,”费德曼说,“看来要转运了,好好抓住机会吧!”

男装先生的确抓住了机会,接连赢了数局。最后他赢了五千多元,气氛也紧张到了他受不了的地步。他决定兑换现金走人。

然而,坏运气仍然在以独特的、神秘的方式纠缠着他。

和别处一样,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在受理下注和放贷方面随意得可爱。但随意的外表下藏着铁一般的规矩。其中一条和下注有关,历来严格执行,绝不通融。

玩家不用出示现款就能下注,要是发牌员对他有好感,就会预支他一两个筹码,邀他入局。但最后,玩家还是需要拿出现金来支付这些开局的筹码。就算赌赢了,他也得证明自己身上的现金足够支付这些筹码。要是拿不出要求的金额,赌场就会坚定地拒绝为他兑现战果。

以男装先生为例,他得到了价值5元的预支筹码。对他的要求很简单:要拿走赢到的5000多元现金,只要证明口袋里有5元就行了。

他掏出钱包时,脸上的微笑瞬间变成了惊讶,继而又变成了悲伤的表情——他妻子把现金全拿走了,而且还忘了告诉他,钱包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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