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儿子,我有很多工作要做。”
“过一会儿你能陪我玩吗?”
我爸爸头也不抬,眼睛盯着卷子,手握红色的钢笔,在空白的地方打出分数。“不行,儿子,我不能陪你玩!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要做的工作很多,我现在就很累了,我的膝盖也难受起来了。”
我和爸爸唯一一块儿做的事情,就是把垃圾送到外面的垃圾场。“奥古斯丁,”他会在楼下的地下室招呼我,“你要是能把垃圾全部装到车上,我就开车带你去垃圾场。”
我的情绪戒指掉到地上,我踩到上面,险些滑倒。我迅速冲向楼下的地下室。他穿着一件黑红相间、有方格图案的工作服,正把两个绿色塑料袋扛到肩上。 “你要检查一下,看袋子顶部是不是扎紧了,”他警告我,“你不想袋口破裂,垃圾撒得满地都是,对不对?要把这么多垃圾从地板上收拾干净,那可是一场噩梦啊!”
我拽起一个垃圾袋,拖过地板,挪向门口。
“哎呀儿子,你别拖着那个袋子,你会把袋子底磨破的,垃圾会掉得到处都是,我不是提醒过你吗?”
“你说的是让我把顶部扎紧。”我争辩说。
“没错,我是那么说的,可这还用我格外提醒你吗——你不能拖着垃圾袋在地板上走。”
他说的不对,我看过电视上播过的这种“强力垃圾袋”的广告。“它不会破的,”我反驳了爸爸,继续拖着垃圾袋。
“听着,奥古斯丁,你得把垃圾袋扛起来。你要是不听话,不扛起袋子的话,我是不会带你去垃圾场的。”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袋子扛到肩上,送到门外的小货车上。接着我返回地下室,去扛起下一个垃圾袋。我们让垃圾积攒了好几个礼拜,所以通常至少有二十个垃圾袋需要运走。
小货车终于装满了,我钻进车里,坐到前排座位上,身体挤在爸爸和一个垃圾袋之间。存放了很久的牛奶盒子、鸡蛋壳以及废弃的烟灰缸发出的发霉的味道,让我兴奋不已,我爸爸也很喜欢这种气味:“我相当爱闻这种味道。”当我们驱车驶向六英里以外的公共垃圾场时,爸爸忍不住补充说,“和垃圾堆住在一起,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到了垃圾场,我就可以把垃圾袋随意地拽下来,在地面上随意地拖着前进,然后把它们随意地抛下去。
我们开车回家时,途经一座回收站。人们把各种各样的垃圾留在这里:破损的童车,生锈的电炉,不再需要的玩具小屋。
“我把它带回去可以吗?”我看中了一张铬合金的咖啡桌,桌面有些龟裂,还镶嵌着被烟熏黑的玻璃。我想收留它,就开始央求爸爸。
“不行,这里的东西,你一样也不能带回家。你不知道这些垃圾都是哪里来的。”
“可它们还是好好的呀!”我知道,只要我在咖啡桌上摆满杂志,就可以挡住那些裂缝,就像我在一位大夫的办公室见到的情形。而且,只要我用Windex牌清洗剂擦上三个钟头,桌子就会光洁如新,肮脏的痕迹就会消失。
“不行,儿子。听着,你别再碰那些脏乎乎的东西了,马上回到车里。还有,别再拿手指碰你的脸,你的手指上全是咖啡桌上的细菌。”
我的情绪戒指变成了黑色。“我为什么不能把这张桌子带回去?为什么?”
爸爸叹了口气,有些恼火。“我都跟你说过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不知道这些脏东西都是谁扔的,它们来历不明。我们刚刚把垃圾从家里拿出来,不需要再把更多的垃圾带进家里。”
我沉重地倚靠在没有上锁的车门上,心情沮丧极了。我有一个隐秘的期待,就是车门突然会在高速公路上飞出去,而我也跟着从车上滚落下去,滚到高速公路上,一辆满载着洋葱的Barstow牌大卡车恰好经过,它的轮胎把我小小的躯体压得粉碎——那样一来,我爸爸就会感到懊悔,因为他没有让我把那张咖啡桌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