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 第一部分(3)

佛罗伦萨酒店的住宿价格一般比较高,而且基本上都需要提前预订。如果哪位游客来这里之前没有预订住处,那么他势必会四处碰壁,甚至还会陷入困境。每家酒店——他们首先会对你竟然没有提前预订感到惊讶——都会推荐你去另一家试试看,最后这位游客不得不住进那些在车站里招揽生意的小旅馆或者膳宿公寓。这些旅馆在车站附近,而且好像总有空房间:房间潮湿却要价过高,而且往往是临街的。佛罗伦萨没有几家很好的餐馆,即使有几个不错的,它们还自己给自己设置不必要的障碍。Cibreo是佛罗伦萨最著名的餐馆之一。它分成两个营业区,一个是消费昂贵的餐厅,另一个是饮食铺。饮食铺的消费低廉,与餐厅里供应同样的食物,但价格只有餐厅的一半。但是,饮食铺的就餐环境很不好,椅子坐起来很不舒服,餐桌很小。在这里吃饭不仅要忍受身边陌生人的拥挤,你甚至能听到他们近在咫尺的喘气声,还得忍受烟雾缭绕。饮食铺里供应的食物具有——甚至可以说实际上就是——托斯卡纳式的特色。这里没有意大利面,第一道菜反而是豆汤,这让人想起生活在意大利其他地区的托斯卡纳人其实就是食豆子的人。第二道菜的名字在意大利语中叫“collodipollo”,就是带馅的鸡脖子。餐馆中间摆满了各种食品摊子,从中你也能找到夹着牛肚或者夹着“lampredotto”的三明治,意大利文“lampredotto”其实就是牛肚的意思,只不过是指牛的另一个胃。面包倒是新鲜的。意大利的烹调擅长用内脏做食物,从字面上理解也是如此。     

我还是得继续说一说佛罗伦萨这个地方的种种不好,当然,在稍后的下文中,我将会介绍它种种的好。佛罗伦萨的天气时常很糟,原因是它地处盆地,北靠缪格罗,南临勤地山脉。夏天,这里的天气闷热,意大利语叫“afoso”。有几家电影院里装有空调,但是由于有钱的佛罗伦萨人此时都去维亚雷焦、沃斯莉亚和福特·戴·玛尔米度假了,影剧院也就暂停了营业。这里的冬天也好不到哪儿去,风太大,很容易让人患上一种不知名的奇怪的流感。但是几年来,佛罗伦萨因为其气候有益于健康,而被认为是病人疗养的好地方。结果就有很多肺结核病人移居至此疗养身体;但是其中也不乏因为适应不了八月份和一月份的恶劣天气而病情加重,甚至恶化致死的人。

查尔斯·肯尼思·斯科特·蒙克利夫就有着这样的遭遇,人们现在说起斯科特·蒙克利夫,大都只把他当做是普鲁斯特作品的翻译者,其实他还翻译过《罗兰之歌》和司汤达的作品。和许多20世纪早期移民至佛罗伦萨的人一样,斯科特·蒙克利夫在自己的祖国英国一直难以融入当地上流社会。他十八岁的时候发表过《晚祷与摩维之歌》——保罗·福赛尔评价这部作品时,认为它是“一部关于放荡少年的淫秽故事”——他的这部作品发表在《新原野》的纪念专刊里。《新原野》是斯科特·蒙克利夫在温彻斯特中学里主编的文学类杂志,他也因此被迫退学。后来在西线当步兵期间,他受了伤,从那以后他成了瘸子。在伦敦时,他加入了乌拉尼亚诗人社(因为喜欢男孩而聚在一起)的圈子,与威尔弗雷德·欧文①交往,同时他给克里斯托弗·米勒德做过一阵子情人,给罗伯特·罗斯当过秘书,第一个为奥斯卡·王尔德做书目编录的人也是他。

20世纪20年代,斯科特·蒙克利夫移居至佛罗伦萨。G.皮诺·奥廖利在《书商奇遇记》里这样描述斯科特·蒙克利夫:“我不能说他是一个可爱的人;相反,没有人比他更具攻击性了。他总是因为任何一个理由和他的所有朋友争吵。不过这样的争吵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他又是一个离不开朋友的人;但是就是因为他的这个特点,他才没有永远失去这些朋友。”

奥廖利认为斯科特·蒙克利夫的坏脾气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他的脚伤引起的——斯科特·蒙克利夫并没有因为脚伤而放弃散步甚至徒步旅行。奥廖利回忆说:“我们有时候在维亚雷焦的松树林子里散步,这时候我就有机会见识到他的工作方式了。”

他左手拿着正在翻译的法语书,读几行后就停下来跟我说话。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靠在一颗松树上,把他刚才读过的翻译成英语。他如此继续下去,阅读,跟我交谈,再接着翻译。当我告诉他我已经看过了普鲁斯特,并且很不喜欢其中的人物斯万和无聊的艾伯丁时,他表现得非常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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