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那么,”他说,“你主修什么?”

那个女孩——真的是个女孩,货真价实的女孩,很可能还不到二十一岁的女孩,因方特不是那种非幼齿不爱的人,但也还是有些标准的。那女孩冷冷瞄他一眼,爬过他身上,用黄绿相间的床单裹住身体。她费了一番劲,才把吊在挂钩上那件毛茸茸的浴袍拉下来,披在身上,一直到系上腰带,才让床单滑落。然而他还是飞快地瞄到一眼,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天晓得,他根本不可能被这张脸吸引的嘛,虽然她如果不这样撅嘴的话可能会迷人得多。在早晨的光线里,她实在太过苍白了,这个戴比,又是个只要没化妆就看不见眼睛的鹅蛋脸金发女郎。她从柜子底下抓起一个桶子,让他霎时心生惊慌,

①Towson University,位于马里兰州,多项运动团队如篮球、橄榄球、曲棍球等皆以“老虎队”(Tiger)为名。

胡乱猜测。她要拿这个桶子打他吗?要倒什么东西到他头上吗?但是戴比却只是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往淋浴间去。看来是要洗掉和凯文·因方特一夜春宵的所有痕迹吧。真有这么糟吗?他决定不留下来等待答案出现。

按大学的标准来说,这个时间还算太早,他差不多快走出宿舍的时候,穿过另一条学生通道,碰见一个身材丰满有双大眼睛的女生。撞见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让她很不安。不仅仅因为他是个男的,而且也因为他穿着西装,年纪较大,显然不是个学生,甚至连老师都不是。

“警察。”他说,“巴尔的摩郡。”他的话并没有让她宽心多少。“发生什么事了吗?”“没有,只是例行的公共安全检查。记住,要锁门,避开停车场阴暗的角落。”“好的,警官。”她一本正经地说。

三月的清晨冷飕飕的,校园里一片荒寂。他在离宿舍不远的地方找到他的车,停在禁止停车的位置。昨天晚上打算放她下车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一幢公寓咧。前一夜的事又回到他眼前。他到索瑞斯酒馆去,因为需要换个地方,不去他通常去而且他同事也去的瓦格纳。吧台的另一头有群咯咯笑的女孩,尽管他告诉自己,他只是进来喝一杯就走,但没多久就按捺不住,想从那群妞里钓上一个。他没钓上最拔尖的那一个,但他钓到的这个还是挺不赖的。至少很急着想讨好他,在艾利格尼大道上就在他车里帮他吹喇叭。他开车载她回这幢看起来脏兮兮的中等高度建筑,凌晨两点,万籁俱寂,两人沉默不语。他原本是打算等她掏钥匙开门之后,就按声喇叭道珍重再见的,但是她显然有更多的期待,于是他就跟着她进到房间,做该做的事罗。他确信自己在睡着之前表现得好极了。那她干吗一早起来就沉着脸啊?

一名校警正准备给他的车子开单,但是因方特秀了一下他的警徽,那家伙就退开了,尽管还是一副心痒难耐想吵架的样子。为了一张罚单吵架,很可能是这个可怜无趣的家伙一整天的高潮。他看了一下手机——南希·波特,他的前任搭档,急匆匆地低声在电话里留言:“你到哪里去了?”他妈的,他又没赶上晨间点名。如果他想要一身合宜舒服称心地去上班,那就得在淋浴和早餐之间选一样。早餐啊,一顿能真正安顿他肠胃的早餐。但他决定,宁可让胃忍上几个小时,也不能让自己臭烘烘,所以他开车返回位于西北巴尔的摩的公寓。他可以说自己一直在追查线索……是麦高恩的案子,没错。这是他冲澡的时候得来的灵感。他在浴室待了好久好久,让热水冲打在身上,让夜晚的恶臭从他的毛细孔散去。他一直在追查那个女孩的前任男友。不是最近的这一个,也不是再之前的那一个,而是前前前任男友。仔细想想,这个点子还不错。那女孩的凶案很老套,被刀刺死,弃尸在甘保德瀑布州立公园,但是手法之残忍,不大可能会是陌生人下的毒手。光是拿刀切开她还不够,凶手还放火烧她的尸体,结果在灌木丛引起一场小火,出动消防车赶到现场,若非如此,她很可能就会在那里躺上许多个日子,许多个星期,许多个月,无人发现。警方找不到尸体的时候市民常觉得很惊讶,但是巴尔的摩都会区虽然发展个没完没了,还是有一亩又一亩未开发的地区。不时有猎人绊倒在一堆骨头上,赫然发现那是五年甚至十年前的被害人。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