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电话吗?”
那个睡意犹存的女子瞪着凯文·因方特,不知道在气什么。他不是头一遭碰见这样的情形。他也不确定她叫什么名字,虽然他有理由相信,再过一两秒钟就会想起来。同样地,这也不是头一遭了。
不,是这两件事搅在一起——陌生的女人加上恶毒的眼神——才让这个早晨在因方特的年鉴里显得如此特别。“因方特年鉴”是他的小队长叫出来的名词,而且,他这个顶头上司老是拉长音调念“年——鉴”。如果因方特和这个女人不是熟到能记住她的名字,又怎么有能耐换来这种殉道似的怨恨目光呢?他通常得花三到四个月的时间,才能把女人惹恼到这个程度。
“是你的电话吗?”那女子又问了一次,她的声音和表情一样绷得紧紧的,危机四伏啊。
“是啊。”他说,能从一个简单的问题着手,让他松了一口气,“绝对是。”
他突然想到,他应该试着把电话找出来,或许还应该接起来,但是铃声却停了。他等着座机继手机之后响起,接着才想起他并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他的右手还压在女子的身体下面。他伸出左手在地板上捞啊捞的,找到他扔在地板上的长裤。手机扣在皮带上。他刚一抓起,电话就在他手里震动,发出尖锐的高鸣,又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办公室啦。”他瞄了一眼电话号码说。
“急事?”女子问,如果他的游戏玩得更熟练一点,就应该扯个谎,说是啊,当然是,就这样,穿起衣服闪人。
睡得依旧
的他说:“我的部门里没什么紧急的事。”
“我以为你是警察。”他听得见凝结在她字句边缘的怒气,隐忍未发的怨恨。
“警探。”
“一样啊,不是吗?”
“差不多。”
“警察没有紧急的事啊?”
“常常有。”眼前的就算一桩。“但是我负责的工作——”他突然住口,没表明自己是个专办凶杀案的警察,怕她会觉得太有意思了,想再见他,发展长期关系。警察单位多着呢,对这点他倒是不时心存感激。“和我合作的那一类的人呢——他们很有耐心的。”
“你做的是,嗯,坐办公桌的工作?”
“可以这么说。”他有张办公桌。他有份工作。有时候他也在他的办公桌上做他的工作。“戴比,”终于想出她的名字了,他得努力不露出太过沾沾自喜的样子,“是可以这么说,戴比。”
他飞快地环顾四周,想找个时钟,一面也好好打量他所在的环境。一间卧室,废话,很不错的房间,有花卉图案的艺术海报,还有他前妻,最近一任的前妻,总爱说的“配色设计”,那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但是听在因方特耳朵里就是不对劲。设计就是某种计谋,是为了隐藏某些东西而作的计划。但是配色设计本来就是陷阱的一部分,如果你仔细想想的话,一开始是个太过昂贵的戒指,接着是秀佛家具的循环信用,然后是房屋贷款,到最后——他到目前为止已经遇上两次了——闹上巴尔的摩郡法院,让那个女人带走所有的东西,留下一屁股债。这里的配色设计是浅黄配绿色,一点都没有不协调的感觉,但是却让他微微反胃。他把自己的衣服从她的衣服里拣出来的时候,开始注意到房间里其他古怪的细节,一些不太有迹可循的东西。对开的窗户下面有张固定的书桌,箱子似的迷你冰箱上披了件衣服,上面摆了一架小微波炉,书桌上一面小旗子,颂扬着陶森大学的小野猫 ①……我该死,他想。我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