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悲伤》:第一部分(7)

在走路和吃米饭补充体力的节奏与重复中,我纷乱的悲痛自行做了整理,结果只剩下在我最初感到悲痛,心情乱作一团时出现的那个请求。但这时我的悲痛更明确了,我想知道我妈妈在哪儿,想让她回来。

这两个想法纠缠不去,让我感到惊讶。我知道她永远走了,永远不会回来,可是那似乎不可忍受,我得做点什么事情去发现她在哪儿,把她带回我身边。我需要琢磨这个问题,找到答案。我们走回有公路的地方,一番辛苦后回到了加德满都。

我姐姐本来不信教,可是从一开始,她就相信我们的妈妈跟她在一起,在守望着她。我回到伦敦后,跟她说我完全找不到同样的感觉。

“有时候,我只是溜进梅费尔区农场街的那间小教堂。”她说。我姐姐在伦敦市中心的一间画廊工作,从画廊过去走一点路就到了那间教堂。“那是座天主教教堂,很漂亮,很小。里面有个小礼拜堂--奉的是露德圣母1--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能吸引我。我知道妈妈有时候去那间教堂,可是我不知道她去不去那间小礼拜堂。我为她点蜡烛,我在那里感觉跟她很亲近。你可以试试去那儿。另外,它跟伦敦最好的肉店只隔一个街角。”“好吧。”我说,后来就忘了这件事。

我打电话给我的卡塔姨妈,她是我妈妈的妹妹。除了简和我,我妈妈跟卡塔说话说得最多。

“我想我妈。”我刚说了这句话,眼泪就无声地流了下来。

“我也很想你妈,”她说,“不过我每天都跟她谈话。我跟他们都谈话,跟她,还有你的外公、外婆。她坐在这张沙发上,她很霸道,有时候说话很不客气。”“你是说你真的跟她谈话,看到她?”我问。

“是啊,”她说,“我知道这听着很古怪,可这是真的。”1露德为法国的一个小镇,自1858年起,据说圣母玛丽亚多次在此显灵。

我的沙发上一直无人降临。我姐姐又跟我说了几次农场街的那间教堂,可是它对我没什么吸引力。无神论者面对悲痛时,就得面对这种情况吗?突如其来而且不可逆转就失去了妈妈,一直到死。这是无神论的代价啊。缺少安慰这一点令人震惊,让我更渴望能有办法回到她身旁。  我见了那位治疗师后去过一间书店,看到有整整一溜的书都是关于悲伤和哀悼的。我买了3本,到家后浏览了其中两本。之前我就知道伊丽莎白·库布勒-罗斯的开创性工作以及她所说的,一个人失去亲人后,会经过5个阶段:否认和孤立,愤怒,讨价还价,沮丧,接受。这时,只是扫一眼这张描述详细的路线图--通向感觉好一点,接受不可接受之事--就让我恼火地合上了书。第二本专门讨论父母离世,可是里面当然没有关于我的妈妈的内容。我发现我对别人的父母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想读什么应对和对一位过世父母的再评价和你可能会有什么感觉,我不想应对或者在我妈妈去世一事上达成妥协。这本书中讨论了两周年忌日,也就是再过两年,想到我妈妈的死,我会觉得就像远处风暴引起的涟漪,轻微,而且越来越不显眼,这种说法我不怎么能接受。倒不是说我享受这种痛苦的感觉,可是我不想让这种感觉消退。这种痛苦,是我跟我妈妈的一种联系,就是这种痛苦,促使我去寻找有什么具体办法,能让我和妈妈重新在一起。

这次阅读中,只有偶然看到的一句话似乎是说给我听的,作者借自一位有影响的悲伤冶疗师J.威廉·沃登:对很多人来说,两年不算太久。

在希望我妈妈回来的那些时候,我想到的她,并不经常是最近去世的那个头发花白、戴假牙、脸颊鼓鼓的62岁老太太,而是渴望那个已经有25年没有真正存在的一个年轻漂亮、快乐的女人回来,我对于她只有零碎的记忆。那让我的渴望更荒唐了,怎么可能找回一个已经失去达四分之一世纪的人?

我妈妈右手拿着一个发卡,闭着眼睛站在桌前一幅摊开的苏格兰西海岸地图前面。她和我爸爸之前离开了伦敦的家去度一个短暂的假期,当时他们在爱丁堡市我外公、外婆家房子的地下室。我妈妈的手在空中一挥,那枚发卡扎破了地图,我的父母弯腰去看发卡的落点。发卡落在大海那里,靠近名为阿德纳默亨半岛上一个名叫基尔考恩的村子。海岸线参差不齐,大陆向大海直对西方突出一块,那个尖端,就是不列颠大陆的最西端。

那是1969年夏天,还要过几个月我才出生,当时我还是我妈妈肚子里鼓出的一块。我外婆同意照料我不满两岁的姐姐简一个星期,这段时间,我的父母可以去西岸一带访友。去之前,他们想自个儿待段时间,他们通过往地图上扔发卡来选择去哪儿。他们收拾好东西放上汽车就往北开,路过斯特灵市那座小山上的古城堡,穿过兰诺赫沼泽区浸水的高原,穿过被冰川侵蚀的格伦科谷地,直到他们在一条单车道的路上行驶,这条路紧挨一个海湾的岸边,海湾名叫苏纳特湾。他们开往发卡落下的地方,向着小小的基尔考恩旅店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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