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他都在冥思苦想,第二天还在想。当他溜下去看望那些狮子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些问题,不过,他并不打算和狮子讨论这样的问题。他可以一般性地讨论逃跑的计划,但是即便和年轻狮子在一起,他也觉得,流露自己对父母的思念之情是对狮子的一种背叛。
直到年轻狮子自己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查理,”他低声地说,“你是不是非常想念他们?”
查理马上就知道说话的是谁。“是的。”他说。
“不过,你一直在想办法来帮助我们,而没有跟随父母的行踪……你对我们已经非常忠诚了。”
查理笑了起来,“我们是有协议的,”他说,“我们会相互帮助的。”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年轻狮子说,“要记住,我们是领情的。”
“你们帮助我摆脱了拉斐的纠缠,你们帮助我及时登上了火车……不管怎么说,这并不像……”直截了当地表扬狮子,查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嗯,”年轻狮子说,“就我自己而言,我觉得我们欠了你很多情。而且我觉得,我们也应该考虑一下你父母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查理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他非常希望朱利厄斯能够睡在他的上铺。朱利厄斯知道的东西真多,他也许能够帮助我们。不过,他从来没有把真实的情况告诉过朱利厄斯,因为,朱利厄斯毕竟是马戏团的男孩,他不会知道狮子是怎样逃走的。尽管如此,查理还是非常想念他,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到朱利厄斯。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克劳迪奥的歌声。他急忙探出窗子,向他招了招手,而克劳迪奥也向他招手致意。
他大部分时间坐在后面的窗子边考虑问题,因为那里是恩佐曾经进来的地方。不过,现在待在那里已经十分困难,因为一天清晨,出现了一些电视台的人,他们在那里守候着棕色天使的第二次显灵。“药品从空中落下,宛如《 圣经 》中的天赐神物!”一个小孩就是这样告诉他们的。他们围成一圈站着,手里拿着照相机,伸出长长的、布满汗毛的手臂,希望能够和天使做一次交谈。他们戴着墨镜,抽着烟,对从身边走过的女孩评头论足,他们的笑声不断,他们过得很快活,他们一直没有走开。
最后,到了午餐的时间,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的位置,热潮滚滚而来。电视台的那些人走开了,他们要去找一个凉爽的咖啡馆吃点东西。查理的崇拜者也把折叠帆布躺椅挪到阴凉的地方,开始睡起午觉。静谧的气氛就像熔化的黄油那样渗透到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查理坐在窗子边的阴凉处,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他也打起了瞌睡。
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那些比较胖的猫,也就是那些终日睡觉的懒家伙,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嘶嘶地说着话,把后背拱了起来,就像一个个愤怒的半圆形。查理可以听见他们低低的、阴险的说话声,并且可以看见他们伸出爪子打闹着。他们把一只猫围在中间,准备对他再一次发起进攻。
查理感到很吃惊。在最近的这些天里,这里几乎没有患有过敏症的猫了。似乎他们已经知道,他们在这里不受欢迎,因此都离开了这个地方。查理不太喜欢这个样子。
查理了解自己这一人种的历史,他知道,在一些时期和一些地方,黑人不能去咖啡馆和饭馆,不能去上课或坐公车,不能住旅馆和去医院看病,也不能去找工作和上教堂,原因仅仅在于他们是黑人。他还知道,不久以前,在有些地方,他和自己的母亲不能待在一起,因为自己和母亲有着不同的肤色。他甚至还知道,黑人会遭到痛打和欺负,仅仅因为他们要工作或者上学,也就是说,仅仅是因为他们希望寻找自己的生活方式。一想到这样的事情,查理就心如刀绞。
同样的内心痛苦告诉他,这些猫没有权利欺负患有过敏症的猫,没有权利把围在中间的猫赶出广场,不管被围的是一只什么样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