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看见干瘦的克劳迪奥,被阳光晒得黑黑的,身体很强壮,他弯着腰撑着船篙,几乎不见一滴水珠船就徐徐前行。他们经常相互打着招呼,每次打招呼的时候,查理似乎都在不同的窗口里出现,这让船工感到很好玩。克劳迪奥常常唱歌,他还专门唱给查理听,故意逗着查理玩。在他所唱的歌曲里,有一首是查理最喜欢的,查理常常凝神聆听。克劳迪奥注意到了,每次与查理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都会唱上其中的一段。
“Quando vado in gondola sogno sempre sempre di Elena,”查理也模仿着唱着。
一天早晨,查理问:“这些词都是什么意思啊?”
“他的意思是说,当我划着凤尾船前行的时候,我会永远永远地梦见艾辛娜!”
查理开始学着哼这首曲子,他发现自己没有唱“艾辛娜”,而是唱“艾尼巴”。这样的唱法其实也很顺口。
于是,克劳迪奥和查理开始相互关照。这好像是一个相互参与的游戏。
“那些狮子怎么样了?”这个船工常常会问,而查理常常会做一个鬼脸,似乎在说,“噢,还可以吧。”
“我喜欢那些狮子”,船工常常这样说,带一点警告的意味,似乎是在说,“好好照顾他们”;同时,他的凤尾船一滑而过,继续去做他的生意。
有一次,查理说:“克劳迪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克劳迪奥说。
查理因为紧张而显得手足无措,请求克劳迪奥帮他寄一封信。“所有的人都出去了。”他解释说,并且耸了耸肩,表示“我的确很傻,我忘了把信交给巴蒂斯图塔夫人了”。
“为什么你不自己寄出这封信?”克劳迪奥说,他有点迷惑不解。
“因为他们不让我出去。”透过窗口的栏杆,查理轻轻地说。
这时候,一艘汽艇开了过来,克劳迪奥的凤尾船有些晃动。
“为什么不让你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问。
查理紧张地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请帮我寄出去!”他说,并且把信递出了窗子的栏杆。克劳迪奥让船靠得更近一些,然后停稳了,探过身子接过了信。
“当然。”他又奇怪地看了查理一眼,然后说,“那些狮子在里面还幸福吗?”查理直截了当地回答,“不,他们一点都不幸福。”
“告诉我。”克劳迪奥说。他的话非常直接,非常友善,这正是查理希望的,不过,查理还是不能告诉他真实的情况。帮忙寄一封信是一回事,这是一个值得去冒的风险,而告诉他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克劳迪奥是为爱德华干活的,查理还不打算忘记这一点。
拉斐感觉好多了。现在他能够坐起来看报纸了。
“嗨。”他对护士说。
“嗯?”护士回答。
“很抱歉,我一直表现得很粗野。”他说,同时还对她做了一个非常动人的微笑。
护士很年轻。现在,她这位刺头儿病人文雅起来,她不得不刮目相看,他原来……还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小伙子。很久以前,她给拉斐拿来了所有的报纸,上面写了狮子失踪、麦克莫失踪、查理失踪、阿尔卑斯山那场可怕的暴风雪以及火车陷在暴风雪里的消息。
为什么查理会登上那列特别的火车?拉斐暗自琢磨着。这是他们遇到的头一班火车吗?
拉斐不相信,任何人都不会带着六只狮子登上他们遇到的头一班火车,即便像查理这样的孩子也不会这样做。他肯定是有所考虑的。
有一件事对他有所触动:火车是经过威尼斯的,而威尼斯听起来很像旺斯;而且他非常清楚,旺斯是距离考珀瑞西社区最近的一座城市;而玛格达伦和艾尼巴正是被关在考珀瑞西社区。
不过,查理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他继续往下读着报:有报告说,在上星期的阿尔卑斯山暴风雪中,“东方快车”被困数日,保加利亚国王正在列车上;有人发现了可能是狮子的动物,随后被阿尔卑斯山铁路警察赶走了。
但是,狮子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只能和查理在一起。
而且,他还看见查理在那列火车上!
更何况,他还看见查理待在哪节车厢,他就待在油料车厢后面的第二节车厢里。
哈!笨蛋!他需要做的,只是查出在那次旅行中有谁或者什么东西藏在那节车厢里!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足够的能耐( 或者说有多疯狂 ),能够阻止这样的调查!那个人应该是查理和那些狮子的保护人。
拉斐真的感到好多了。
然后,“坚持”,他告诫自己,“再坚持一会儿”。拉斐在看病的时候,仍然不忘阅读有关名人及皇室的花边新闻杂志。他渴望财富和名誉,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喜欢仔细观看那些游泳池和豪华别墅的照片,然后就开始遐想。
“保加利亚国王?”他说,“保加利亚鲍里斯国王,有名的怪人,一位隐居者——他——等一等——在“东方快车”上有一个私人包间,经常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并且,我认为我的想法是对的,他在威尼斯世界闻名的大运河边上拥有一座意大利传统风格的宫殿,至今没有一家名人杂志受邀造访过这座宫殿……当然,当然!”
拉斐觉得自己完全好了。他敢用自己刚刚康复的右胳膊打赌,鲍里斯国王就是他想要找的人。他需要做的,是查到他的电话号码,也许还有地址,然后他就能一路追寻下去,最终找到那些狮子,当然还有查理。
威尼斯,嗯。
他大笑起来。笑声既响亮又长久,护士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跑过来看了看。
“嗨!在这里呢。”他说,“再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