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却马上转过身去,走到狮子那里。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不停转动的眼珠,眼睛里充满恐惧的神色,不过她张开的大嘴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发出了大笑。
“上帝赐福于我,”她慢吞吞地说道,声音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上帝赐福于我!这是什么,我的上帝!”
她对普里莫尤其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太棒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他的躯体和强壮的肩膀。真是一个漂亮尤物。她问道,为什么他的脑袋上蒙了一层绷带,爱德华用意大利语作了解释。这位长脸女人说,她很想看一看这只大狮子的脑袋。查理什么也没说。他的意大利语只够听懂他们两人的对话。
“这些都是我们尊贵的客人,”爱德华用英语说,“这只动物在院子里会生活得很舒服的,那个孩子也许该住在中国式房间里。半小时以后请大家用餐。我们都没有行李。”
院子。院——子。查理在思索,院子是什么地方,或者说,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巴蒂斯图塔夫人没有注意查理,仍然用充满爱意的眼光注视着狮子。突然,她尖叫了一声:“拉维妮娅!小可爱!”
这时候,一个大约六岁的瘦弱女孩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特别的罩衣。她拉着查理的手,带他穿过这间宽敞的房间,来到一个同样宽敞的楼梯前,再登上宽敞的台阶,来到顶层;那里有一个望不到尽头的走廊,地面还是红色的,刷了一层年代久远的深红色漆料,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又高又暗的门厅。门厅里面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浅绿色的房间,纹理分明的藤制家具,墙壁上画着金色的野鸡和银色的菊花。查理突然看到一座东方式花园,摇摆的棕榈树叶和浅红色的花朵,一刹那查理以为这是一座真正的花园,但其实都是画上去的。甚至那些藤制家具都不是用竹子做的,只是利用了一些木料,经过雕刻和绘制而成,看上去非常逼真。房间的效果有点奇特,即便如果你坐了下来,你不敢肯定这把椅子就是真的。比方说,你不敢肯定这堵墙真的是一堵墙,而且还是三百年前一幅中国式花园的绘画。查理根据常识判断,在这样一座威尼斯宫殿的内部,是不可能有一座三百年历史的观赏性花园的。尽管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令人震惊的事情,不过查理还是不太相信这是一座真正的花园。
从窗口向外望出去,可以清晰而直接地看到被淹没的究玳卡岛上的混乱状况。傍晚的最后一抹阳光猛烈地照射着这片水域,水面又把阳光的炙热反射回来,看上去就像浓烟滚滚的地狱,似乎其中依然还有许多忙碌而盲目的人。查理凝神看着,一动也不动。
“Maledetta Venezia.”这个瘦弱的小孩说,她的声音也是通过鼻子发出来的。
“对不起,你在说什么?”查理转过身来问道。
“Maledetta,la citt ,”小女孩说,“Maledetta!”
查理猜出来了,Male=坏的,detta=说话,maledetta=该诅咒的。这个孩子是在说,Venezia=威尼斯应该得到诅咒。
查理从窗口望出去。当美丽的事物变得难看之后,会比那些原来就难看的事物显得更加恶心,这是很奇怪的。窗外的景色真是糟糕透了,这里确实应该受到诅咒,就像有一群食人虫依附在人体的伤口周围。
他的目光转了过去。
“洗澡。”小孩说,但她的发音是“洗草”。
“什么?”查理问道。
“洗草。”小孩又说了一遍,并且向门外指了指。她似乎希望查理跟着她走,于是,查理不太情愿地跟着她走过走廊,进入一个小房间。房间的四周都铺满了瓷砖,在通常设置灯具的地方,安装了一个很大的淋浴头。
“洗草,”小孩又轻声地说了一句,“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