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可能。
秋内感到羞愧难当。自己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帮忙找欧比,镜子听了这话,当然会觉得不知所措。
“欧比和阳介是一起长大的,就像兄弟一样。”
秋内想要说点什么。但在这之前,镜子却抢先开口说道。
她呆呆地望着门外的日光。“欧比是阳介从公园里捡回来的,那时候,欧比小得可以单手托在手里。当时正在下雨,欧比大声地叫着,装着它的纸箱里面全都是水……”
镜子说,把欧比捡回来的时候,阳介还在上幼儿园。尽管如此,阳介仍然承诺,自己会一个人照顾欧比。实际上,阳介信守了自己的诺言。喂食,散步,处理粪便,阳介全都一个人处理。
“我的工作很忙,所以平时很少回家。当时,我的丈夫并不喜欢动物。所以阳介总是单独和欧比玩。阳介和小学里的同学相处得也不是很好。因此,阳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欧比度过的。欧比只听阳介的话,只要是阳介的命令,不管是什么它都会听,好像它能听懂那孩子的话似的。所以,我万万也没有想到……”
镜子欲言又止,她的声音很小,回音的余韵在大厅里回荡、消逝。她轻轻地吸了吸鼻涕,视线再一次回到了秋内的身上。
“事故的经过我已经听警察说了。据一些目击者说,欧比当时突然冲向了马路……”
“嗯,是这样的。”
秋内对镜子说,自己也看到了那个瞬间。
“那时候,欧比确实突然朝马路对面冲了过去。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镜子静静地用手压了压自己的鬓角,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之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比如散步的时候,突然就冲了出去……”
镜子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看到过……而且阳介也没有跟我说过。”
——那个时候,欧比为什么会突然冲出去呢?它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老师,狗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突然冲出去呢?”
“谁知道呢……这并不是我的专业,我也不知道。不过间宫老师可能会知道吧。”
“啊,间宫老师。”
——原来如此。间宫未知副教授是镜子的同事,他和镜子同在一个学院,是动物生态学课程的主讲老师。虽然他是一位在世界上小有名气的研究者,但遗憾的是,在学生中间,他却不怎么受欢迎,特别是在女学生中间。他的课并不无聊,相反,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授课方式上,间宫老师的课都充满了魅力……直截了当地说吧,他的相貌实在是太丑了。
“之后我想找间宫老师谈谈……”
——不明白的事情就应该向专家询问。
“是啊,因为我没有看到事故发生的瞬间,所以也不好向他请教。不过秋内君一定能向间宫老师作出详细的说明。警方也说,在事故的所有目击者中,秋内君似乎看得最清楚。”
“我吗?”
“警方是这么说的,‘虽然他没说名字,但是是一位送自行车快递的年轻人’。他们说的应该是你吧?”
“啊……是啊,应该是我吧。”
——这么说来,在所有事故目击者中,我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了?不过仔细想想,我也同意警方的看法。我认识阳介和欧比,当时,在事故发生之前,我一直在看着他们。而路上的其他行人,大概只是在刹车声响起之后才开始注意他们、往那个方向看的。
“警方说,京也他们也是在听到刹车声之后才注意到的……”秋内在嘴里嘟囔着。
“什么?”镜子抬起头来。
“啊,对不起,没什么。京也他们也说没看到事故发生的那个瞬间……”
这时,镜子脸上的表情消失了。秋内变得不安起来:难道自己有说错话了吗?
“友江君他们……也在场吗?”
“哎?嗯,是啊,他们当时也在场。” ——看来,镜子之前并不知道京也他们在场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
秋内说:“请让我详细地说明一下吧。”随后,他告诉镜子,在事故发生的时候,京也、宽子以及智佳正好从马路对面的“尼古拉斯”走出来。
“不过,我昨天问了一下,京也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事故。当时,京也正在楼梯上拿着钓竿箱乱耍,随后,就从下面传来了一声巨响……”
秋内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他注意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镜子,这次显现出了一种十分强烈的情感。而这种情感——毫无疑问地——是“震惊”。
镜子血色全无的薄唇微微抖动,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单词。秋内只捕捉到了其中的两个。
“那时候……”
“可是……”
“老师!”
“镜子,时间差不多了。”
秋内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在他们两人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大概是她的亲族吧。被他这么一叫,镜子立刻清醒了过来,她看了看手表。
“是啊,已经到时间了。秋内君,我得先走了,告辞了。”
“那我也走了。唐突来访,实在是对不起。”
秋内朝镜子行了一礼,离开了大厅。他跨上公路赛车,回过头,朝玻璃大门另外一侧的大厅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在秋内的眼里,和亲族们混在一起的镜子,竟如同一个身披黑衣的幽灵。
〖六〗
事到如今,秋内已经不想去上下午的课了。今天不用去ACT那边打工,所以在离开出云阁之后,他决定直接回公寓。
秋内租的房子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木制建筑。秋内住在二层,房东住在一层。就像是在开玩笑似的,房东家的姓氏正好是“大家”。二层有两个房间,一个是秋内的房间,另外一个并没有住人。每隔三个月,房东便会领着被低廉房租所吸引的学生来看房,但不论是谁,在看到这栋行将就木的房屋之后,都会谄笑地留下一堆借口,然后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