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不应该的。”他压低了嗓门,但却是大发雷霆,“现在不仅是因为只有他能说猫语,还因为他拥有那个配方 ——当他出逃到外面的世界时,是否带在身边?只有一个人,完全没有准备,当然我们不了解情况。哦,我的上帝 ……”
玛格达伦轻轻地哭了,艾尼巴实在太生气了,竟至于没有听见。
“把你的声音放低一些。”她嘟哝着,“别让他们听见,已经够倒霉了。”
“他在外面,就一个人,带着配方,还会那种语言 …… 关于过敏症,他没有一点儿线索,比如他们是怎么发生的,或者任何其他 …… ”
“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不是吗?”玛格达伦说,“他是个好学的孩子,记得吗?‘有关宠物猫的课题’那句话?艾尼巴,他在找他想要了解的东西,他也告诉我们他正在进行。我们必须给他一封回信,尽我们所知地告诉他。但是那只猫还会来找我们吗?哦,我们这会儿在哪里?”
“朝着巴黎行进,”艾尼巴悄悄地说,“如果查理是对的。”
但他估计错了,他们已经过了巴黎。等维勒吃完早餐,他们又要启程,虽然不再和维勒、锡德同行。三个从人事部门调来的彪形大汉仗着他们权大力大,一到就对着维勒和锡德拳打脚踢,随后又把玛格达伦和艾尼巴的嘴塞住,捆绑起来。他们的手被铐住了,因此无法还击。所幸玛格达伦已把纸片塞在她的靴子里,总算没出事。那些人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和总裁有个约会,他将告诉你们有关工作的事,那是你们需要知道的。”他们说话时带着轻蔑的微笑。
拉斐很沮丧,他的运气坏透了,无论在动物园、在水路上,还是在城里,他都没有找到查理。
他决定回鱼摊去恐吓乌斯沃司先生,他会讲实话的。找不到查理,拉斐想打人。
中午,深红色的大船在和煦的阳光下,悠游自在地沿着圣马丁运河前行,要不是它发出噪音,那真是一道优美的风景。蒸汽风琴声沸沸扬扬,传遍四面八方。这之前,在伦敦的河上已经是够吵的了,但是在这儿,周围有许多建筑,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像是夏天的游乐场,充满了欢乐,同时也带有怀旧之情。这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查理注意到许多马戏团的人下了船,在岸边发放节目单。人们在风琴声中欢笑,他们注视着红色的大船,读着传单并把它们放进手提包或衣服口袋。这些人都会来观看马戏团的表演。
圣马丁运河上至少有四处水闸。查理一直很疑惑:他们是怎样把一只船恰好地塞进水闸,就像一个胖子浸在浴缸里。这真是一个奇迹:那里竟然还有地方存水,多得足以让一艘不同寻常、令人咋舌的船努力保持住平稳,不碰撞到船边,动作轻微到让人看着难受。当大量的水滚滚涌进和流出时,喷溅出带臭味的泡沫。金属的梯子就安置在闸房的墙上,在绿色的水草下隐约散发出几许柔和的光亮。那艘船停住了,水闸的钟声敲响了,管理员高声打着招呼,“你们好!”暗绿色的步行桥横跨在水上,桥拱非常之高,以至于驻足在桥上观赏马戏船的人们就像停在树梢上,掩映在绿叶中。
查理开始习惯眼前的一切,他知道他们快到目的地了。一直在欢快地唱着的蒸汽风琴忽然发出呼呼的声响,打着盹儿停住了,船缓缓靠向坦普尔水闸。当它暂停行进时,强烈的煤烟味被风吹回来,笼罩在他们头上。就在这时,一只猫在河畔上叫着查理。
“告诉你,他们朝前走啦!”
“什么?”查理叫道,“来这儿 —— 到船上来!”
那只猫耸了耸肩。一股巨大的水流涌出闸房,“喀耳刻”开始沉下去。查理冲到离那只猫最近的一边,大声叫着:
“朝前走了?什么时候?到哪儿?是威尼斯吗?”
“也许,我猜想的。”那只猫说,“ …… 只是让我告诉你,他们已经走了,我不知道更多的了。”
前头,船正对着一堵墙。墙头上一个雕像的头背后,一只鸽子坐着;还有一个修剪成几何图形的暗绿色树篱。底部,查理注意到有一条路,当他仔细打量以后,发现那是一个低矮的拱门。
“过来。”他急切地叫唤那只猫,“请过来,告诉我更多的消息,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要他能了解他们是怎样旅行,要花多长时间,没准儿他就能设法赶上他们。
“求你了。”他压低了嗓门,以免被别人听见。
“我不知道更多的事儿了。”那只猫说,当船下沉,进入闸门时,他扬长而去。
查理一边诅咒着那只猫,一边狠狠地碾着他的鞋跟。朱利厄斯对他瞄了一眼,那是一个最最古怪的眼神。
“为什么你又是喊又是朝那只猫吐唾沫?”他问。
“为了运气。”查理很快地回答,“哦,上帝啊 —— 看!在干什么呀!”接着查理往下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拱门,他们的船正对着它开过去。
“我们不能进那儿去!”他大叫,“洞太小!”
在远处,从下往上看,它没有这么小。这会儿看上去简直像个出入下水道的孔口。查理一阵惊慌:这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下行,看上去似乎像要堕落到地球深处。
即使当水流走,闸房空了,另一端的闸门敞开着,船还是显得太大,拱门显得太矮。它好像是在匍匐前行,进入一个小洞穴 —— 一个通往阴曹地府的黑暗入口。当他们终于小心、缓慢地越过第一个闸房,查理立刻领悟到他们还得进入另一个闸房 —— 这是一个双水闸,两格在水中的陡峭的阶梯。他们正在下滑到地面的一个洞口,甚至要更深地进入这个黑暗、潮湿的世界。查理禁不住想到俄耳甫斯的故事,他到地狱去救他的妻子欧律狄刻,从死亡之地返回人间。所幸,他的父母亲不在这儿,他们已经离开了。
这个潮湿、可怕的洞正好和他的情绪相吻合。
在这个美好的春天,他们刚刚还在蓝天白云下,欣赏着巴黎的黑色路灯柱,白色百叶窗,阳台栏杆上红色的天竺葵,转眼之间,所有的阳光都没有了。现在他们正被沾满泥浆的绿色墙和带泡沫的浊浪包围。回头看,美丽的景色在他们身后消失。当船穿过弯曲的拱门,向前滑行时,几根湿漉漉的绿色蕨类植物框住了船身。他们将要进入一个巨大、黑暗、潮湿的隧道。
开始查理还能看见那些年代久远,坚固而美丽的石雕,随后就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沿着右首边有一条小路,顶上是奇异、嶙峋的钟乳石,石尖或黑或白,还悬吊着积了灰的黑蜘蛛网。他可以闻到一股夹杂着水腥臭味的陈腐霉味,潮湿和寒冷一直侵入骨髓。他看不到更多更远了,感觉是被投错了方向:一个更加遥远的旅程,一个新的难题在等着他。他曾打算去威尼斯,为此做了周密的计划,而现在他却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怎样去,什么时候去 ……
“喀耳刻”号的前面是平静、黑色的水面,船后则留下了肮脏的、泡沫喧腾的航迹。
“隧道!”朱利厄斯在他身边悄声说道。阴森的回音上到顶部,下到水面。“拿破仑造这些运河,然后 ……”查理不在听他说话,他在颤抖,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
然后在隧道的上方,他看见一道椭圆形的金绿色的光,从顶部直落到水上,并且深深地穿入水中,转变成乳白色,点亮了绿色平静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