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甲板上,查理手机上有声邮件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
他按下了那个键。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接听:
“查理,你这个小笨蛋。你在那条完全错误的路线上。你得不到一点儿线索,是吗?我现在和你的父母亲在一起 —— 你的妈妈好丑。你想知道什么?你找不到他们,没门儿。你还想知道什么?他们不要你了,你想,他们为什么不带你走?因为他们不要你了。谁会要你,像你这样的小乌贼?骄傲的小乌贼,又笨又自负的小乌贼,你永远找不到你那又愚蠢又盛气凌人的父母亲,即使他们在你的鼻子底下被轧死在高速公路上 …… 显然你不打算自己来这儿,那好吧,我马上来抓你,像我所讲的 ……”
拉斐的嗓音低沉、恶毒,讲了又讲,查理听罢浑身冰凉,吓得动也不敢动,好半天不能把电话关上。
那天晚上,他们在预定时间内到达巴黎,停在一个叫夏都的地方靠岸休息,为了第二天能早起做准备。查理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你别想骗我,别想骗我,别想骗我。”他低声地说着,企图压倒内心深处拉斐那令人恶心的声音。“拉斐,我要打你。”他说了又说,“我有狮子,六只美丽、强壮、硕大、嗜血的狮子,他们有又大又坚硬的爪子,能把你一撕两半 …… 你知道一只狮子的爪子有多大?拉斐?你知道它们总共有多少只?他们像雕刻刀,拉斐,他们把这些锋利的刀子藏在肉爪里,所以保持得很锋利。拉斐,我有狮子,而你所有的只不过是一条令人厌恶的舌头 ……”
“你在咕哝什么?”麦克莫抱怨道,“我头疼,别唠叨。”
查理暗暗高兴,他希望这是药物引起的。
后来,他坐到甲板上,肩膀上裹了一个睡袋,把帕萝特的巴黎老街地图摊在了膝盖上,他发现圣丹尼运河会把他们送到圣马丁运河,而那条河又连着塞纳河。巴黎至旧军械库的普莱桑斯码头在巴黎市中心,离巴士底很近( 那里紧挨着巴士底监狱,因此人们通常用监狱的名字来称呼它 ),离玛黑不远也不近,让麦克莫和梅布尔去那里的餐厅吃晚饭既合情合理,又不至于令整个行动冒风险。而且,他与火车站正好是反方向。事情开始按部就班了。
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中,映在水面上,在他面前形成一道银白色的光带。他努力想使心跳平静下来。有一会儿工夫,他想着驳船上那只猫说过的话:关于过敏症,他父母的工作 ……
他不敢去看那个电话,那会使他感觉拉斐的威胁在迫近。他母亲的手机一如既往,毫无动静。查理沮丧极了,为什么没有人给她打电话?她的同事,或者她的朋友?人们不是常常会来电话说,“请过来坐坐。”至少吉罗米应该会问,“为什么查理不来上课?”他不知道拉斐已经通知所有跟他家有关系的人,说:他们不得不突然去非洲。查理感到他的家庭仿佛从世界的边缘掉落了,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他们。
不是这些马戏团的人冷漠,而是 …… 他们都是新认识的,他不能向他们倾诉心里在想些什么。除了狮子,但他又不能告诉他们,他心里有多害怕,多么希望不必去实行那个计划。在夜深人静时,他非常需要一个老朋友,一个从家乡来的人。
他又看了一遍那封信,想着那些友好的、帮他忙的猫,他不知道是否能信任谢尔盖,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又想到“过敏症”,奇怪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了上千次,还是搞不明白他父母亲正在做的是什么工作,以至于使他们成为猫科动物眼中的英雄。他正在努力寻找他们,“让我们继续干吧。”他坚定地对自己说,“在月亮还没有变得太忧伤,夜晚还没有变得太孤单之前,努力干吧。”
他开始查询他所需要的电话号码 —— 哦,这也太麻烦了。然后是饭店的电话老是占线,查理但愿不必再找一个理由去向朱利厄斯打听,这种有关豪华饭店的问题,实在不是像查理这样的小孩需要了解的。
上床之前,查理发出了两条短信息,并且在饭店订了一张桌子,还打听出从奥斯德利兹车站到威尼斯的火车班次。车站就在巴士底对岸,那辆车是在深夜十二点半出站。
下面就是他发出的短信息:
梅布尔:很久没见。星期五请来看演出,随后请去切斯比利饭店,我在那儿等你。
深爱你的麦克莫
而给麦克莫的短信写道:
麦克莫:很久没见。星期五我会来看演出,之后,我们在切斯比利见面。
梅布尔
他希望自己用词恰当,谁知道成年人彼此之间写些什么?他只见过请帖上写着类似“随后”以及“请和我见面”等等。不管它了,如果不成功,只好另想他法。当查理考虑这些问题时,感觉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