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起来开始行动了

4

大约是凌晨三四点,天黑蒙蒙的,鼻涕虫和夜猫子都回家了,小鸟还没醒来,查理就蹦起来开始行动了。

鬼知道他耽误了多少时间?

整套房子都很安静,他的卧室房门关着。

查理踮着脚尖走过去,门锁着 —— 至少弹簧别上了。哈,这好办:他从袋子里拿出身份证,轻轻地把卡插入门缝,手腕稍微一抽,瞧!门开了 —— 弹簧锁跳出了锁孔。这一招,还是几年前,喷水池边的一个男孩教给他的。

满是污垢的过道里黑黝黝的。

从另一间卧室里传出平稳、深沉的男人呼吸声,还有狗的呼噜声。

“继续睡吧,你这个大耳朵。”查理不出声地咕哝。

他把皮旅行包背到肩上,蹑手蹑脚地跨过套间的门。大门也锁着,有两个锁簧,一个很容易打开,还有一个是双保险,必须用钥匙。

查理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查看,他几乎笑出声来:钥匙就在那儿 —— 门厅的搁板上。很明显,拉斐认为他完全没用。好吧,他就露一手。

他无声地溜到顶楼的公用平台上,随手带上门。他没有使用吵人的电梯,而是打开通向楼梯的玻璃门,连蹦带跳地往下猛跑,一层又一层,转得他头发晕。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定定神:他的脑袋和血液都在旋转。他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天亮前的那一抹鱼肚白,晨星像金币挂在遥远的天幕上。

当他到达底层,走进院子,一缕缕金红色的光线刺破夜空,灰暗渐渐褪去,呈现出一碧如洗的蓝天,几片白云像旗子一样飘得高高的。第一关已经过了,今天将是一个好天。查理耸起鼻子,他嗅到了河水的味道,他开始朝南奔跑,那香甜、潮湿的气息,会把他带到河边,带向大海。

来到泰晤士河边时,他已经饿了。在他面前是一个河畔娱乐场,下午和傍晚的时候,这里有旋转木马和各种游戏,还有卖棉花糖和甜果子的小摊,而现在,四处寂静无声,木马都被罩在帐篷里,以遮挡夜间的潮气,娱乐场的人们还在熟睡,只有少数几个起来了,为新的一天开始煎熏肉。食品的香味折磨着查理,他的鼻子开始抽搐,忍不住嘟哝:“啊,熏肉三明治!”

他感觉自己长大了( 因为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叫着跳着:我要骑木马! ),于是绕过娱乐场,迎着升起的太阳向东走。他顺着纤道一路往前,河边停泊着一溜漂亮的船屋,他能听到舱房里面的人在打哈欠,看见他们从涂成红色、绿色的舱口探出身子,在晨曦中伸懒腰。他赶紧避开,不能让任何人记得曾经看见过他。拉斐可能醒来了。派德拉提到的那些“人”可能有朋友或帮手。查理缩着头,像蜘蛛沿着壁角,一路小跑而去。

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他就回到了靠近他家的河边。在他前面的废墟,曾经住过成百上千的人,后来为了逃避汽车的废气和城镇生活的背信弃义,住进了新的社区( 独门独户的乡村社区、低密度社区……全都承诺提供更安全、更清洁的生活环境 ),放弃了原来的城镇生活。他能在岸边落潮时露出的泥滩上看见小渔船,甚至还能看到河岸尽头的渔码头热气升腾,听到烤架上发出轻微的爆裂声,闻到渔民早餐的香味 —— 鳗鱼、鲱鱼和麻雀鱼,不会弄错,一闻就知道。查理从路边的矮墙上翻过去,落在一个盐堆上,他漫步向渔人码头走去。

他认出了那个在烤架边上的渔民,乌斯沃司先生。他认识他的儿子,他们常在喷水池旁转悠。乌斯沃司先生 —— 那带点儿浅灰的粉红色的、长长的、湿漉漉的脸盘,看上去很像一条鱼。在他身后有一张很大的粗帆布,上面是滑溜溜的银鱼,堆得像小山那么高 —— 这是昨晚的收获。桌上有一条大鳗鱼,乌斯沃司先生正在清洗,准备烧烤。他把刮下的银色鱼皮和绯红色的内脏丢进旧袋子里,一只瘦得皮包骨的棕色猫咪在口袋边挑挑拣拣。

乌斯沃司先生抬起头看到了他,哦,天哪,要躲起来已经太迟了。

“您早,乌斯沃司先生!”查理欢快地打招呼。

“嗨,查理。”乌斯沃司回应,“早上好!”然后又问,“饿吗?”查理点点头。两分钟以后,夹着烤鳗鱼的三明治把他的嘴塞得满满的。他从来没有吃过比这种涂了黄油、撒了柠檬汁和胡椒粉的鳗鱼三明治更好吃的东西了。这儿的鳗鱼很大,有的甚至有八英尺长,它们的肉更像鸡肉。一些学生说蛇肉的味道很像鳗鱼,但查理从来没有吃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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