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与法国大革命

收到“大十字”的信,或者碰巧母亲的哥哥奥古斯特?冯?伯尔齐希上尉前来拜访,魏??费耳斯的情况是不是就变得一团糟了?七年战争时期,冯?伯尔齐希和男爵在同一个兵营并肩作战,但他们得出的结论却大不一样。他无限景仰的普鲁士国王在宗教信仰上完全持自由开放的态度,普鲁士军队也以英勇善战和奋发向上著称。因此一个人不能得出结论说:

“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男爵仍旧压低了嗓音说。“你的意思是你接受我的推理,”伯尔齐希说,“你承认宗教和正确行为之间没有联系,或者说没有可以表现出来的联系?”

“我承认,奥古斯特?冯?伯尔齐希,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男爵夫人觉得和伯尔齐希在一起有点尴尬,好像被磨石研磨的谷粉一样难受。她晚上担心的事情之一(她睡眠不好)就是她哥哥或威廉舅舅没有提前通知而同时来访。她能说或做些什么,可以体面地防止出现这种情形呢?尽管房子很大,但她总觉得待客是件难事。门铃响了,你听到仆人跑过客厅,你还来不及祈求指导,一切就已经?来临。

1790年,弗里茨被耶拿大学录取的时候,历史的合力似乎开始对奥古斯特下手了。不过这时她头脑简单的好处体现出来了,她把那些看作不过是和磨损的床单或者她哥哥的渎神行为同样重要的事。就像河上那些吹得她骨头痛的湿风一样,对她来说,法国的骚乱不过是个刺激她丈夫的诡计罢了。

魏??费耳斯的早餐很简朴。早晨6点,餐厅的火炉上摆放着成排的陶瓷咖啡壶,为了节俭起见,咖啡的组成部分之一来自于烤过的胡萝卜粉。餐桌上放着巨大的厚杯?子、碟子和堆积如山的白色面包卷。全家人穿着睡衣,好像梦游一样三三两两地出现在餐厅,自己动手从大陶瓷咖啡壶里倒咖啡喝。他们喝咖啡,也会就着掰下来的面包片吮着喝。如果有人喝完了咖啡,并把杯?子倒放在碟子上,就会果断地大叫一声:“吃饱了!”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奥古斯特不喜欢他们在餐厅里来回溜达。“小伙子们,你们在聊什么?”伊拉?斯谟和卡尔站在火炉边上取暖。“你们知道你们父亲不喜欢????”

“他会很高兴和吉伦特党人在一起的。”卡尔说。

“但是卡尔,这些人可能会有一些新的概念,他不喜欢新概念。”

1793年1月,弗里茨在其他人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从耶拿回来了。他戴着圆帽,穿着镶有巨大??纽扣的蓝布外衣,肩胛处有块补丁。“我先换衣服,然后坐过来。”

“你买报纸了吗?”伊拉?斯谟问。弗里茨看着他的母亲,欲言又止。“我想是的。”男爵这会儿正坐在桌子上手,他说:“我想你一定知道自己买还是没买报纸。”弗里茨递给他一份折叠过很多遍的《耶拿汇报》。由于弗里茨从耶拿回来一路严寒,报纸从他外衣口袋里取出来时还是冷的。

男爵展开报纸,抹平皱纹,取出眼镜,当着寂静无声的全家人的面,开始仔细地读起密密麻麻的头版文字来。起先他还说:“我看不懂我读的这些东西。”

“大会谴责路易国王。”弗里茨鼓起勇气说。

“是的,我在读,不过我完全不理解,他们准备对合法的法国国王发起民事诉讼吗?”

“是的,他们指责他叛国。”

“他们是疯了。”

男爵像纪念碑一样,在一堆咖啡杯?之间静静地坐了一小会儿。然后他说:“在法国人恢复理智之前,我再也不读报纸了。”

他离开了房间。“吃饱了!吃饱了!吃饱了!”伊拉?斯谟一边敲击碟子,一边喊,“革命是终极事件,不可能解释,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共和国是向人性迈进的一种方式。”

“有可能革新整个世界,”弗里茨说,“否则还不如恢复旧貌,因为黄金时代也是确实存在过的。”

“伯恩哈特还坐在这儿呢!”男爵夫人一边喊一边公开抹起眼泪来,“你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到,而他会重复他听到的每一句话。”

“这没什么值得听的,我早就听过了。”伯恩哈特从折叠起来的桌布边上冒出头说,“你会看到,他们会砍他脑袋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国王是他父亲,国家是他家。”

“黄金时代回来后,就没有父亲了。”伯恩哈特喃喃地说道。“他在说什么?”可怜的奥古斯特说。

然而,她是对的,法国大革命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她丈夫没有完全禁止报纸进家门,所以她对自己说:“他只不过不想在餐桌或者书房里看到报纸。”得有其他办法满足他对法国这起恶作剧的巨大好奇心,不过如果要她说真话的话,这些事情对她完全没有意义。在盐务管理局,她猜测,或者在俱乐部——魏??费耳斯文学与科学??会,他会听到当天的所有话题。不过据她长期观察,比他们之间的感情还要可靠得多的是,只有在当天报纸上看到,这些消息才能得到他的确信。“亲爱的弗里茨,下次你把外衣拿给仆人拂拭的时候,可以在口袋上露一点报纸出来。”

“妈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了解我爸爸。他说过不读报,就不会再读了。”

“但是弗里茨,他怎么让自己知道外面的消息呢?兄弟会的人什么也不会告诉他,他们不和他说那些世俗的事情的。”

“是啊!”弗里茨说,“潜移默化,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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