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与世隔绝,泰晤士河成为野生动植物理想的乐居之所。在那条距离几百米远的公路上,时常有上学的孩子们拿着石头在野兔身后丢着,或是在灌木树篱的角角落落找寻着野兔的窝,而这一切与泰晤士河毫不相干。在这里,在这个充满了人类的嘈杂与劳作气息但依然清澈的陆地之间,丝毫不必担心有人类闯入其中。间或也会有抵制不住诱惑的游客到访,但他们乘坐的小船并不会打破这里的宁静;他们自己反倒成了优美景致的一部分,大自然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接纳了他们。刚刚察觉到一丝先兆,那只鹭就放弃了孤独的站姿;一只鱼狗毫无惧意地飞到你的身旁,仿佛由于有了天然色的保护而变得有恃无恐,一点都不怕蓝色的天空背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鱼儿们扑通扑通地跃出水面,如同突然打破沉寂的爆裂声,你几乎一伸手就可以够着它们;水鸡在河面上来来回回地游动着,等你来到它的近旁,它便会向你展示水上滑行和潜水的技巧;田鼠或是沿着河堤与你赛跑,或是引领着你的船头尾随它们的行迹;蜻蜓在你的前面拍动着轻盈迷人的翅膀,为你在空中保驾护航。这一次你完全和大自然融为了一体,你行进的这条路线远比罗马人的还要古老,而你的心中也不存有丝毫的亵渎之意。
无法想像,面对如此的美景,还会有谁比博托尔堂兄弟二人更加无动于衷的了。他们此刻正顺流而下,作回程的旅行。无论是德里克的性格还是他所受的教育,都使他无法领略或是理解自然景致之美带给他的感受。现在他正伸开四肢,平躺在独木舟中的船板上,就好像是放在船体中央的一个沉重赘物一般;他的后脑勺直挺着,其他部分则斜倚在横座板的中央;他的眼睛和脸被一顶棕色的霍姆堡毡帽遮盖着,帽檐有点过度地向前倾斜着。奈杰尔,尽管算得上是个不错的观光客,但是和德里克一样,对于如此的美景并不怎么欣赏。在炎炎夏季里,他总是习惯于把时间消磨在市镇上,看着同类正在辛苦工作,或者在脚手架上挥汗如雨,或是在公共汽车上挤作一团,这种景象总会令你产生一种很惬意的清凉之感。夏天永远给人一种缺乏艺术性的感觉,大自然把这块画布涂得满满的,就如同一位优秀的艺术家陷入创作低谷期一般。于是,他对周遭的美景视而不见。此刻他正坐在船尾划着双桨,他的装扮看起来也一样格格不入。由于人总是要扮演某个角色,所以他非常仔细地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副“船夫”的模样。他为此解释说:“这是杰罗姆?K.杰罗姆①的风格,可以给那些闸门管理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此种风格粗犷的衣着,与他看上去肤色浅淡的那张脸,以及精致地梳在脑后的那头长长的黑发,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对比。一个独自坐在一艘方头平底船里的过路者,把手遮在眼睛的上方,注视着这两个人在下游处突然消失不见了,假如他对此情此景感到诧异不已的话,我们或许应该宽恕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