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地人,1992(1)

把笔放一边儿去。演出结束了。先生,下台了,戴上你的墨镜!警官,别再往你的便笺簿上乱涂了!女士们,先生们,我是否能请你们所有人,把你们的个人物品都装回你们想象的匣子里,离开这里?演出,结束了!

一个流浪汉把一支抽了一半的雪茄塞进嘴里。一个留着长鬓角的瘦子衣冠楚楚地从旁边经过,假装没注意这里,甚至连头都没转过来。两个卖热狗的小贩黑着脸,推着他们的肉肠越过有轨电车的轨道,往街这边走。一个巡警摇着头,冲他们吹哨,要他们走开。

我走了,朝着另外的方向,和来时走的路一样。在安达卢西亚,6月1日已经是夏天了,但是这里还要有两个月才到夏季。

边上走过一对男女,拉着手。那男的显然是个俄罗斯人,剃了个“刺猬”头,正在抱怨一个叫万尼亚的人的饮食习惯。他让我想起我出生的地方,以及最开始把我推到所有这一切里来的人。

第二章 高地人,1992

我卷进这个叫彼德伯格俱乐部的秘密群落,始于1992年秋天。10月的某天,我接到住在巴黎的一个俄裔移民的电话。他之前从纽约发行的俄文日报上读到了我的家庭的境况。那篇报道的内容是关于我们一家被迫背井离乡十周年的。他希望能够和我见个面,商讨“绝对非常重要的事”。几周后,我们在多伦多杨街著名的西班牙餐厅塞哥维亚见了面。

当我作出那个宿命般的决定——去见这个人(我不能公开他的身份,而只称他为“弗拉基米尔”)——我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红色是“跑”,绿色是“射击”,黄色、橘色,以及其他颜色都不存在。这是一个完全反直觉的世界,除了精挑细选的一小部分人(这些人与这个间谍或是反间谍的世界有着某种接触或联系)之外,所有人都不熟悉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每日的生活劳作是接触不到这个与我们的天地并行的世界的。但是,相信我,它在的,就在那儿:一个充满了虚伪、谎言、两面派、含沙射影、讹诈和贿赂的粪坑。那是一个荒诞不经的世界,到处是双面或是三面间谍,不断变动的忠诚、疯狂的职业杀手、被洗脑的肮脏的行动特工、雇佣军。这些人最主要的收入源自政府运作的最肮脏、最卑鄙的破坏性行动——都是那种永远不能见光的事。

这些人毕生都在刀尖上跳舞,最轻微的危险也会让他们遁迹无形。因为大多数人愿意相信这些只可能存在于詹姆斯·邦德电影里,所以请记住我的话:大多数我们每日里所看见到的、听到的、读到的,都由这个与我们并行的世界所决定。如果你想在这些人的世界里幸存下来,就必须按照他们的标准行事,永远不要以他们的行为评判他们,也不要相信他们准备告诉你的大多数事情。我曾经见过一流的专业记者被吓昏了头,无法评估他们才刚见证的事实。

我先到塞哥维亚,叫了杯喝的,坐到了靠墙的角落里,等着。10分钟后,弗拉基米尔出现了——瘦高个儿,穿着讲究,长着一双灵动的眼睛。他走到我身边,两只灵巧的手指搭在我的肩膀上,向侍应生示意。

“威士忌。”他说话时几乎听不出俄罗斯口音,这表明他已经在国外生活了很久。他在我面前坐下,然后用钢笔尖把他浆洗过的白衬衣上一根橘色的线挑掉。我立刻意识到,这个人绝不是普通的俄罗斯移民。

“听着。”他向桌边靠了靠,说道,“你对这里的老板了解多少?”

“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我回答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安排我们在这里见面的原因。”

他脸红了,连忙点头,如释重负般地看着我。餐厅另外一头,一个胸口插着喷了香奈儿香水手帕的胖胖的生意人,正试图勾引一位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士。

弗拉基米尔取出一只有点磨损的黑色皮质手提箱,看起来挺沉,然后小心地放在腿上。“咔哒”两声之后,锁开了。他伸出拇指,小心地把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满是文件,全都整齐地装在各种颜色的文件夹里。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弗拉基米尔带我“经历”了一系列的事件,并永远地粉碎了我原本宁静的世界。我所看到的文件消除了我对自己听到和看到的事情的所有基于真实性的疑虑。他率直、诚实,愿意回答我对他提出的任何问题,这让我对他很有好感。所有的一切都摆在那儿:一个三边委员会精心策划了菲律宾总统斐迪南·马科斯的下台;讨论刺杀肯尼迪总统的备忘录;1980年12月5日,罗马俱乐部一个关于未来学研究的国际性民间学术团体,也是一个研讨全球问题的智囊组织。成立于1968年6月,总部设在意大利罗马。——编者注在华盛顿特区开会,赞同并接受他们的“2000年全球报告”—— 一份全球杀戮蓝皮书;克格勃的“基辛格档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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