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的城市:爱伦·坡祝酒人与我(2)

二○○○年,我是第一个看见爱伦·坡祝酒人的人。我记得事情是这样的,但是我敢打赌当晚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第一个看见的。不过我处在正确的位置,二楼的窗户提供了一个开阔的视角可以让我看到整个墓园。那是一个梦幻的时刻,我看着他走近,但是他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从空气中突然冒出来的。他的穿着、他的神态、他的动作、他离开的路线--也许我可以在不违背对杰罗姆的诺言的前提下透露这些细节。但是我不会,那是属于我和其他当时在场的人的秘密。

我想一定有人认为揭穿祝酒人的身份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就好像有的人认为告诉一个小孩“世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再顺便告诉他/她“你长大了也不会成为一名消防队员或芭蕾舞演员”是件很好玩的事。我只能说,我从不认识一个真正的巴尔的摩人--除了在疗养院里的老人--想要揭开来者的身份。神秘感让这件事变得非常特别。每年一月二十日,我醒来的时候都会有种不安的情绪:他来过了吗?事情结束了吗?至今为止,一切都好。巴尔的摩与坡之间有种奇怪的联系。这座城市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一八三八年这位正在奋斗中的年轻作家凭借短篇小说《瓶中手稿》获得评审委员会奖。但是,他在阿米蒂街短暂的居住期间并没有写出他那些闻名于世的作品中的任何一部。然而,巴尔的摩与坡最主要的关系是--他在这里神秘死亡。我最后一次查询的结果显示,关于爱伦·坡的死因至少有二十个版本。当然有些是需要坚决否定的,例如狂犬病。其他的似乎有些道理,但却无从考证--拘留:坡因在巴尔的摩选举中反复投票而被赐酒,最后被打死;有些说法则很荒诞--性无能?除非一个人可以因为丢脸而死。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包含了所有的推测--坡的尸体并不在他的墓中,早在他的纪念碑还没有立起来之前,他的尸体就被需要做解剖的医学院学生弄走了。当然这种说法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不足为信的,但是它却被以讹传讹,最后变成了杀不死的魔鬼。

一九九九年,在坡死去一个半世纪之后的某个周末,我因参加一个专题报告讨论会来到列治文市,一个能够很好地保有爱伦·坡所有权的城市。“每个人都想留住坡的一角。”我在我的演讲笔记中写道。爱伦坡的研究者是一群争论不休并且相当骄傲的家伙,他们反对一切。大约十年之后,我在那个周末大部分的所学都从我贫乏的、疏松的记忆中消失了。唯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关于如何把诗歌《乌鸦》翻译成意大利语的讲座--“决不再”这个词的字面直译听起来十分不雅,需要一个替代词--而我在文学评论方面词汇的贫乏,让我在讲座中仅能通过以下这些笔记来证明我的出席:“一些关于X档案”以及“维特根斯坦,什么?”

但是我的疏忽并不能否定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也有我心中的坡。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透过旧教堂的窗户看到的那个墓园里,一个身影渐渐靠近。你会怎么想象他?年轻人还是老人?穿着一件斗篷,以免在一个现代城市的街头太过引人注意?高、矮、胖、瘦?是男是女?他怎样行动?偷偷摸摸还是光明正大?他是像年轻人一样行动敏捷,还是像老年人一样动作迟缓?他是闲庭漫步地踱出正门,还是小心翼翼地迂回而出? 

是的--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

关于作者:

劳拉·李普曼著有十三部长篇小说和一本短篇小说集。作为一名畅销小说家,她曾五次被提名埃德加奖,并在一九九八年以小说《魅力城市》获奖。该小说的主人公组织了一个名叫“白色垃圾·坡”的乐队。

(李旭大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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