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是的,先生,恐怕你得等一会儿了。沃尔夫先生还没起床。"

"我希望不会太久。"

"我说不好。请稍候,我去看看。"

我快步走进厅里,但在楼梯下面停住了。我得想一想沃尔夫在这种情况下是否会破例。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最终我决定上楼,穿过大厅来到距他的门十英尺的地方,那里的墙上有个按钮。我按了一下,立刻听到了他微弱的声音:

"呃?"

"关掉开关吧。我要进来。"

我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咔嗒声,接着是:"进来。"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床上的沃尔夫,你简直不能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景象。我经常看到,但仍然感到很有趣。顶部是一个无论冬夏他总是在用的黑绸鸭绒被。中间高高突起,四周急剧落下,所以,如果你想看到他的脸,你就必须站得足够靠前,然后弯下腰去,朝他在床头支起的一个遮篷下面看。那遮篷也是黑绸做的,顶端距离他的下巴有一英尺,但四周悬得很低。遮篷内的白枕头上,是他那张像庙里的神像一样的巨大的肥脸。

他的手从遮篷下面伸出来,拽了一下悬在他右边的一根绳子,遮篷便收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我告诉他弗莱彻·M.安德森在楼下想见他。

他大声骂了起来。我讨厌听他骂,因为这声音令我心神不宁。他对我说过,尽管大多数情况下咒骂只是一种声音的爆炸,在他却是一种深切欲望的强烈表达。他很少骂人,但那天早晨他是破口大骂。最后他喊道:"走开!出去!滚!"

我也讨厌结巴,却结巴起来。"但是--但是--安德森--"

"如果安德森先生想见我,他就该在十一点以后来。但那没必要。我花钱雇你们是干什么用的?"

"是的,先生,你当然是对的。是我坏了规矩,我该骂。但既然事已至此,我想还是见见安德森先生为好……"

"不行。"

"一万美元呢。"

"不行。"

"看在上帝的分上,先生,为什么不呢?"

"该死的,别烦我了!"沃尔夫的头在枕头上摇了摇,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是的,你在烦我。你经常烦我,我都没挑剔你。不过我要回答你的问题。我不见安德森先生,有三个原因:第一,我还在床上,没穿衣服,情绪也不好;第二,你跟他谈我们的交易就可以了;第三,我明白脾气古怪的技巧。如果一个人处心积虑地要建立古怪的名声,可是遇到一点小小的刺激就恢复常态,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去吧。马上。"

我走出了房间,下楼来到办公室,告诉安德森如果他愿意等,可以在十一点钟见到沃尔夫先生。

他当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一旦明白了事实确实如此时,他发怒了。令他尤其感到侮辱的是,他是下了一趟卧铺车,从中央车站直接来到沃尔夫的住处的,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向他百般解释,告诉他沃尔夫的确很古怪,但毫无办法。我还告诉他我昨天去了怀特普莱恩斯,很了解情况。这似乎使他冷静了一些,开始问我问题。我向他详细介绍了情况,当我讲到德温将本·库克叫来时,他脸上的表情令我感到非常有趣。他听完了全部故事后,靠在了椅子上,摩挲着自己的鼻子,仰望着我的头顶。

最终他把目光移向下方,看着我说:"沃尔夫作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是吗?"

"是的,先生,的确是这样。"

"那么他也一定掌握着一些惊人的信息喽?"

我咧嘴笑道:"安德森先生,和你谈话真是令人愉快,但没必要浪费时间了。至于惊人的信息,除非坟墓被掘开,巴斯托被切开,否则沃尔夫和我都会像博物馆里的木乃伊一样一字不吐的。不可能改变的。"

"是吗?那太糟糕了。我也许能为沃尔夫提供一笔费用,请他做个特别调查员--只需接受咨询、提供报告就可以。"

"一笔费用?能有多少呀?"

"嗯,五百美元吧。"

我摇了摇头。"恐怕他会很忙,无法接受。而我也很忙。今天早晨,我本来应当去一趟怀特普莱恩斯的。"

"哦,"安德森舔了舔嘴唇,看着我说,"你要明白,古德温,我一点儿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但是,你难道不觉得整件事情都很下流吗?或者说得好听点,很不道德。"

我听了这话很生气,回头看着他说道:"你看,安德森先生,你说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你没忘了五年前的戈德史密斯一案吧。让人们知道沃尔夫给了你什么,这对你不会有丝毫危害。但是不说了吧,就算是你需要保守秘密。我们并不是很介意的。但是你对舆论的引导,不仅使沃尔夫没有得到他应得的,反而被打了个鼻青脸肿,这是否道德呢?你也许该考虑考虑自己的道德问题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好。不过如果今天我去怀特普莱恩斯,有人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的,而且这次无论你得到什么,都得付酬。"

安德森笑了笑,站起身来。"不必麻烦了,古德温,你今天不用去怀特普莱恩斯了。根据我所获得的情报,我已经下定了挖出巴斯托尸体的决心。你或者沃尔夫一整天都会在这里吧?我希望稍晚些时候能够联系到他。"

"沃尔夫总在这里,但在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和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你没法联系到他。"

"嗬,可真是个怪人!"

"是的,先生。你的帽子在厅里。"

我走到前屋窗前,目送着他坐出租车一溜烟走了,然后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我有些犹豫,但我相信沃尔夫是正确的,而且即使他错了,一点点媒体曝光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于是我拨通了《公报》办公室,找哈里·福斯特,幸运的是他恰好在。

"哈里吗?我是阿奇·古德温。我给你爆点料,但你一定要保持安静,要安静到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今天上午在怀特普莱恩斯,地区检察官安德森将得到一纸法庭命令,将彼得·奥利弗·巴斯托的尸体挖出来进行检验。他也许想保守秘密,但我想你会愿意帮助他的。听着,有朝一日,当时机成熟时,我会告诉你究竟是什么让安德森如此好奇。先别把这事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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