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宣誓证词

4

结果她并没有上法庭作证,但提出了一份宣誓证词,轻松愉快地在纸上作伪证。她这方面的文采实在无懈可击,基本上使用实情的架构,再巧妙接上我们编造出来的情节。我这方面提供相同的故事,再辅以物证的支持。他们在枪正确的位置上找到他的指纹,显示他确实曾开枪射击。那把枪的确没登记,而他也真的没有执照准许他拥有或随身佩带枪械。

他发誓说从来没见过那把枪,更别提曾经用那把枪射击过。他的故事版本是说他在事前曾通过电话与伊莱恩约定,请她提供应召服务,然后他才来到五十一街这栋大楼。他说自己在案发当晚之前,从来没见过她,他原本要和她进行性交易,结果我突然闯进去,凭着警徽想要欺凌敲诈他,勒索不成就主动攻击他。没有人相信他的故事,因为如果当晚是他第一次与伊莱恩见面,那她怎么可能会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对他提出控诉。虽然陪审团在法庭上无法知道这家伙从前的记录,不过检察官和法官当然知道这档事,所以法官后来将他的保释金订为二十五万美元。他的辩护律师提出抗议,声称被告从未被判决有罪,但是法官看过他先前的逮捕记录,都是使用暴力胁迫女性,再加上康妮·库珀曼也被说服提出一份支持我们的证词,所以最后法官还是驳回他降低保释金的请求。

莫特利蹲在牢里等待审判时,检方列出一卡车罪名给他,其中试图杀害值勤警官名列罪刑榜首。他的辩护律师端详这案子,证据显然对他不利,于是准备好愿意向检方承认有罪以求减少刑责。其实检方也希望低调处理这案子,一方面社会大众并没有投入关注的舆论,另一方面倘若真的闹上法庭,伊莱恩和我经过一连串的交叉质询之后,可能两人都会灰头土脸名声扫地,所以检方也乐于和被告交换条件,顺便可以节省时间和金钱。他们将罪刑减至违反刑法第一百二十条十一款,蓄意攻击警员未遂,并将其他控诉罪名都撤销,交换条件是詹姆斯·利奥·莫特利在上帝及众人面前承认他自己的确犯下被控罪刑。法官评估他先前未遭判刑的记录,明智判他一年以上十年以下囚禁在州立监狱的有期徒刑。

法官下达判决后,莫特利要求说几句话。法官表示同意,同时提醒他在判刑之前都有机会表达意见。若非他狡猾地等到判决之后才说话,法官可能会判他最重的刑责。

当时他说:“那个警察栽赃陷害我,我知他知,那家伙是个拉皮条的龟儿子。等我出去之后,他和那两个贱货就给我等着瞧,”他转向左侧,用长下巴斜指着我。“我是说你和你所有的女人,斯卡德,我们还没了结,你和我。”

口出威胁狂言的歹徒不在少数,就好像他们个个都自称清白无辜、遭到陷害一样。他们个个都想要你好看,照他们的话说来,进监狱的人没一个是有罪的。

他的话听起来确实够狠,不过威胁的话哪句不狠毒,只是从来没有一句成真。

这段往事距今天大概有十二个年头了。这事发生后我在警界又待了两三年便辞职,离开的原因与伊莱恩·马德尔和詹姆斯·利奥·莫特利皆无关连。虽然并非主因,但引致我离职的导火线,是有天晚上发生在华盛顿海茨的事。那天晚上我在当地一家酒吧喝了几杯小酒,恰好两名歹徒进门抢劫,逃离时杀死了酒保。我紧追出去,开枪阻止他们,其中一人中弹身亡,但我另外一枪射偏,意外击中一个六岁小女孩,真不知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街上,不过你大概也可以问我同样的问题。

我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遭到责难,事实上我还得到局里的奖励,不过从此之后,我再无心于工作或是自己的生活。我辞去警局职务,这段日子中我也放弃努力,不想再试图扮演丈夫和父亲的角色,所以我搬进城里,找到一家旅馆住进去,同时还在街角找到一家酒吧。

接下来的七年在记忆中似乎都是模模糊糊的,可能只有上帝才知道这段日子确实存在过。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中,酒精麻醉的确发生一些作用,后来当它不再神奇之后,我仍旧继续酗酒,因为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其他选择。我陆续进过几次戒酒中心及医院,曾经昏迷长达三四天,中风一次,然后很多事就这样发生了。

“他就在附近。”她说。

“不可能,他几年前就出狱了。当时那个法官判他那么短的刑期我还很不高兴。”

“可是你那时什么话都没说。”

“我不想让你担心。不过他的刑期是一年以上十年以下,所以说不定他只关一年就出来了。不过我猜一定不可能,他看起来不像那种讨人欢心的家伙,假释委员应该不会让他坐满最低刑期就出来。但即使如此,他待个三四年,最多五年也差不多了。这已经算很长的刑期,足够他培养出满肚子的仇恨怨愤。不过,就算他真的在牢里蹲了五年,他被放出来呼吸自由空气也已经七年,为什么他要等那么久才对康妮下毒手?”

“我不知道。”

“你想怎么办,伊莱恩?”

“我也不知道。大概我想把行李收一收,叫辆出租车开到肯尼迪国际机场。我猜我想这样吧。”

我能够了解这种冲动的心理,不过我说她这样有点不太成熟,“我明天早上打几个电话,说不定他又干了些什么好事,已经再回牢里数馒头。如果他还在绿天监狱里,而我们却飞到巴西去,这岂不很蠢吗?”

“事实上我正在考虑一路飞到巴巴多斯去呢。”

“说不定他已经死了,”我说,“我觉得他是那种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家伙,他很容易与人为敌,许多人可以不为什么原因就随便捅你一刀。”

“那是谁寄的剪报?”

“在还没确定是否能将他排除之前,我们先不要担心那件事。”

“好吧。马修,你今晚留在这里好吗?”

“可以。”

“我知道这样很蠢,不过有你在的感觉好多了。你不介意吧?”

“不会。”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