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注意力真奇怪

人的注意力真奇怪。我一直看着他的手。他的双手仍旧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和手肘。先前伊莱恩已经告诉过我他的手劲很大。我当然相信她的话,不过莫特利那双手,看起来实在不像有那么大力气的模样。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长,关节有突瘤,指甲极短,应是随意快剪出来的结果,指甲底端白色月形极明显。

“我是她朋友。”我说。

“我才是她朋友。”他说,“我是她朋友和她的家人。”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细细品尝这段宣言,好像他很欣赏自己这句话。“她不需要任何人,她当然更不需要你。”他一笑正好露出突出的牙齿,他的牙齿大且外暴。他神采奕奕地说:“她以后不需要你的服务,你已经被解雇了,你这混蛋以后最好靠你自己,她不希望你再出现。别站在那儿不动,垮着一张脸好像晾衣服架上的破布一样。快滚!”

“嗯,怎么说呢,”我说,“我来这里是伊莱恩邀请我来的,不是你。所以如果她要我走的话——”

“告诉他,伊莱恩。”

“马修——”

“告诉他。”

“马修,你还是离开好了。”

我看着她,试着透过眼神向她打暗号。“你真的要我走?”

“我想你最好走。”

我犹豫一下,耸肩说:“就照你说的。”我慢慢移向先前放枪的那张桌子。

“不准动,你干嘛?”

“看起来像干嘛?我拿我的枪。”

“不行。”

“那我怎么能走呢?”我理智地说,“那是我的配枪,如果留这里,我的麻烦可大了。”

“我会把她的手扭断。”

“你把她脖子扭断我也无所谓,可是除非把枪带走,否则我哪儿也不去。”我想了一会儿,“听着,我拿着枪管好了。我不想拿枪来射谁,只是想带着我的枪一起离开而已。”

趁他还在考虑的时候,我又走了两步,拿着枪管拾起枪。我没有让枪离开他的视线,好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危险。反正我无法向他开枪,他让伊莱恩挡在我们中间,紧抓的手指似乎深深陷入她的皮肤。不过就算有何痛苦,我想她也未感受到,她脸上只有害怕与绝望。

我握着枪向自己的右前方转。我一面靠近他,一面设法使咖啡桌介于我们之间,那是一个铺着丽光板之类的夹板立方体。我边移动位置边说:“我把枪给你好了,你实在让我觉得自己很蠢。你是怎么通过门房的?”

他微笑不答。

“然后怎么进来的?”我说,“这道门锁很牢,而且她说你没有钥匙,你有吗?还是她帮你开门的?”

“把枪拿开,”他说,“然后快滚。”

“你是说这把枪?你觉得不舒服吗?”

“把它拿开。”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说,“拿去。”然后把枪扔过去。

他所犯的错误就是太用力抓她,以致于反应时间不够。他必须先放开她,然后才能采取下一个动作。他紧抓的手一松开,她忍不住叫了出来。他放开之后伸手去接枪,这时我一脚朝咖啡桌踢去,非常用力地踢过去。桌子撞上他的胫骨,我也飞身朝他扑去,我们俩一起撞上墙壁,险些撞出窗外,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摔得四脚朝天,我则压在他身上。等我从他身上摆脱开来时,他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我狠狠一拳擂在他的下巴上,他眼神变得呆滞。我抓着他的衣服领口,把他朝墙上摔去,然后又三次狠击他的腹部。他全身都是坚硬的肌肉,不过我使尽力气出拳总算把他打倒。他整个人几乎瘫在地上,我拉起他一只手臂扛在肩上,手肘抵住他下巴,然后一个过肩摔,给他最后一击。

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头和肩膀刚好卡在在白色墙边,一只脚还勉强撑着,另一只脚则完全瘫直。我喘着气站旁边瞪着他,他一只手摊在地上五根指头张开,我还记得那几根手指狠狠抓住伊莱恩的情景。我忍不住想把脚再移动几寸,踩在那只手上,把全身的重量都加在上面,看看能不能废了他那钢铁般的手指。

不过我没有这么做。我把枪收起来,插在腰带上,回到伊莱恩身边。她脸上已恢复些微血色,看起来虽然仍旧很糟糕,不过比起先前被抓住时,已经好多了。

她说:“说他扭断我的脖子你也不在乎时——”

“噢,得了。你也知道我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

“对,我知道你一定有计划。不过我还是很害怕计划失败。我怕他可能会出于好奇,为了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扭断我的脖子。”

“他不会扭断任何人的脖子,”我说,“不过现在我得好好想一想如何处置他。”

“你不逮捕他吗?”

“当然要,不过我怕他最后还是会逍遥法外。”

“你没开玩笑吧,他做了这种事还能逃得过?”

“这种案子很难起诉,”我告诉她,“你是应召女郎,而陪审团通常不太关心妓女遭到的暴力胁迫,除非当事人因此身亡。”

“他说他杀过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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