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在回齐国的途中,到赵国拜访了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
这和现在各地流氓大亨偶尔彼此造访,大约类似。战国四公子都不是什么高尚人物,实质上等于地方流氓大亨。
赵国百姓听到大名鼎鼎的孟尝君前来,纷纷拥到路旁围观。庶民好奇是任何时代都相同的事情,在当时,接触到新鲜事物的机会更是稀少。人们遂成群结队一睹这位来自国外的名人风采。
凑热闹中的一名老百姓不经意地说:“人们都说孟尝君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我原以为此人必然相貌堂堂,现在一瞧才知道,个头连我都不如嘛!”
这句话却被孟尝君听到了。
“可恶的乡巴佬,竟敢侮辱我。把这个村子的人全都杀掉!”他大声吼叫起来。
家臣立即一一从车上跃下,拔刀砍向村民。结果,村民不分老幼妇孺,全都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斫击(以刀砍杀)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
《史记》中有此记载。
这是人神共愤的野蛮行为,战国大夫不把百姓视为人的丑恶心态,于此完全暴露。
“士为知己者死”只不过是好听的话罢了,现实与此相去甚远。
回到齐国后,孟尝君被擢升为宰相,一时甚为春风得意。
“食客三千”似乎不是夸张之词。只是,这批食客在待遇上有等级之分。鸡鸣狗盗之类人物住的宿舍叫做“传舍”,三餐绝少有鱼类菜肴。中级食客住的是“幸舍”,菜色之中一定有肉。高级食客住的是“代舍”,出入有车辆或轿子可以代步。最高级食客则被准许住独立房屋。
但孟尝君在齐国的地位并非是屹立不坠的,秦和楚都知道,只要他不居宰相之位,齐国国力就会衰弱,因而屡次进行中伤谋略。
齐湣王不但称不上是明君,更是善妒者。
——齐国是因为有了孟尝君,所以才稳定。
他连听到这样的风评都会生气。
实际上,这风评是国际性谋略手段,用意在于刺激齐王。
由于与齐王不和,孟尝君被迫下台。
垮台后,三千食客个个离他而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名叫冯谖的人。
冯谖是个舌辩之徒,为使孟尝君复位,确实用心施展智谋。
孟尝君因而得以再度成为齐国宰相。
“既然复位为宰相,大人应该和从前一样,广为网罗食客才行。”冯谖说。
“要我把以前的食客召回?”
“是的。”
“看到我垮台就绝情地离我而去。现在听到我复位,他们还好意思回来找我吗?要是有人厚着脸皮回来,我还要当面吐他口水哩!”孟尝君悻悻然地说。
听到这句话时,冯谖立刻从马上下来,深深作揖,说:“有生命者必死,这是一定的道理。同样的,富贵之际人来,贫穷之时人去,不也是一定的道理吗?就以市场为例,早晨时分的市场人多得你推我挤,入夜后却人迹稀少。这并不是因为人们喜欢早晨而厌恶 昏,而是市场只有早上才有东西卖的缘故。大人失去地位后,食客离您而去,道理与此相同。您因此而怨恨有能之士,这样怎么能网罗人才呢?没有人才,大人还能完成伟业吗?”
“我知道了。”孟尝君终于颔首。
事实上,齐王并不是再也不嫉妒孟尝君。
不久,孟尝君又与齐王不和。齐王遂企图杀掉他。
孟尝君听到消息灵通食客的报告后,立刻亡命至魏,并在该国被聘为相。
齐湣王死后,继位的襄王与孟尝君和解。
孟尝君遂成为小领主,与诸侯为伍。他的领地是一个叫“薛”的地方。
薛在现今山东省滕县东南。
《史记》作者司马迁于孟尝君活跃时代约二百年后,走访薛地,并且有“该地风纪极恶,村里子弟凶暴者居多”之记述。
这是孟尝君召集的尽是天下侠客及鸡鸣狗盗之辈,而这批人的子孙后来在该地定居的结果——据说,当地人以这样的话语告诉司马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