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又有一枚樱桃炸弹炸了。这一次远得多了,大概在一两条街外,没震动门窗,也没打断屋内的谈话。我们桌上那个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上班的家伙抱怨说,他们这个季度忙得要命。他说:“四号才是星期五,对吧?今天是几号,一号?”
“二号都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
“那还有两天嘛,他们急什么?”
“他们弄到了该死的爆竹,忍不住手痒,”博比·鲁斯兰德说,“你们知道这里谁最坏?就是那些中国鬼子。我注意那个中国城的女孩好一会儿了。就算是在半夜,你在中国城也买得到罗马蜡烛①,买得到樱桃炸弹,什么都有。不只是在七月,任何时候只要掏钱就有。去买鞭炮的几乎全都是年轻小伙子。”
“我的合伙人说我们酒吧名字最好叫‘小西贡’,”斯基普说,“我就跟他说,看在上帝的份上,约翰,人家一定以为那是家中国餐馆,迟早有一天有人会打电话来订木须肉、两套B餐。他说,西贡跟中国有什么关系?我就说了,约翰,这事你知道我知道,可是斜坡公园那里的人不见得明白,你跟他解释老半天,他说不定还会再加一个木须肉呢。”
比利问:“斜坡公园的人又怎么啦?”
“斜坡公园那边的人又怎么啦?”斯基普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斜坡公园的那些人嘛,”他说,“让斜坡公园的那些人去死吧。”
博比的女朋友海伦也说话了。她的表情非常严肃。她说,她有一个婶婶就住在斜坡公园那里。斯基普看了她一眼,我拿起杯子。杯子空了,于是我四下寻找那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招待或是莫里西兄弟。
就在我的眼光扫到门边的时候,门开了。莫里西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撞倒了一张桌子。酒洒了一地,椅子也打翻了。
两个人跟在他身后冲了进来。一个身高大约五尺九寸,另一个略矮几寸。两个人都很瘦,都穿着牛仔裤跟球鞋。比较高的那个套了一件棒球外套,比较矮的则穿了一件宝蓝色尼龙风衣。两人头上都戴了棒球帽,用红色手帕蒙住嘴和脸。
两个人手里都有枪。一个是短筒手枪,另一个则是长枪管的自动手枪。那个拿长筒手枪的朝天花板开了两枪。声音不像樱桃炸弹,也不像手榴弹。
这两个人来得急,去得也快。有一个人跑到吧台后面,翻出蒂姆·帕特放收据跟现金的雪茄盒。吧台上还有一个玻璃罐子,上面有一封请大家慷慨解囊、援助爱尔兰共和军入狱者家属的亲笔信。那人取走了罐子里面的钞票,留下了不少硬币。
矮个子在柜台后忙成一团的同时,高个子一直用枪指着莫里西兄弟,要他们掏出口袋里的皮夹子来,把现金一扫而空,他还从蒂姆·帕特身上搜出一小捆钱。矮个子清理完柜台的那些盒子之后,走到房间的后面,移开埃尔·林格斯的镶框海报,露出一个上锁的柜子。他二话不说,开枪打掉锁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金属小保险箱。他把保险箱夹在胳膊下面,回到吧台后取走了雪茄盒子,匆匆退出门外,跑下楼梯。
高个子一直用枪指着莫里西兄弟,显然他是在争取时间,让他的伙伴从容逃走。他把枪口贴近蒂姆·帕特的胸膛,我差点以为他会开枪。他的武器是那种长筒自动步枪,而且他是那种会装两颗子弹的人。如果他真想杀蒂姆·帕特,蒂姆必死无疑。
我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那个蒙面杀手喘着粗气,手帕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他退到门边,出去,下楼。
没人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