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野心从来不会毁掉一个年轻人。”佩辛斯轻轻地说。

“谢谢你这么宽容我,好小姐。可是,我不是很有创造力的人。研究工作对我很有吸引力。我想我原本应该去钻研生物化学或天文物理的。 ”

佩辛斯专心地对付着眼前的沙拉,倒弄了一片新鲜、青翠的水芹叶好一会儿。“我真的——喔,真蠢。”

他身子往前倾,握住她的手。“佩蒂,责骂我吧!”

“罗威先生,他们在看着呢!”佩辛斯说,可是并没有把手抽回。

“叫我戈登。”

①弥尔顿(John Milton,1608—1674),英国诗人。

“戈登……你伤害了我。”佩辛斯凄惨地说,“喔,我知道你是开玩笑,但实际上,罗威先生——好吧,戈登——我瞧不起大部分无知的女人。”

“很抱歉。”他后悔地说,“我的玩笑开得很差劲。”

“不,不是那个,戈登。我自己也说了些差劲的笑话。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正想做什么,而你——”她微笑起来,“当然,听起来很荒唐。可是我们和低等生物唯一的差异是思考能力,我不懂为什么女人因为在生理方面和男人不同,就应该放弃培养自己的心智。”

“想起这种念头就惊恐不已,这是种时髦。”

“我知道。我憎恶这种时髦。在碰到哲瑞·雷恩先生之前,我想我的七窍还没完全打开。他——喔,他让你提升境界,使你想要思考、想要求知,而他还一样是位非常迷人的老绅士……啊,我们离题了。 ”她羞怯地把手抽走,诚恳地看着他,“戈登,说说你的工作和你自己吧,我真的感兴趣。”

“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耸耸宽厚的肩膀,“只是工作、吃饭、运动、睡觉,当然工作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莎士比亚身上有一些特别的东西吸引着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天才。喔,让我觉得深刻的,不止是哈姆雷特或李尔王说出的美言佳语,或他们的思想中蕴含的哲学观念,而是莎士比亚这个人本身。是什么造就了他?他有什么诀窍?他的灵感源泉是什么,或许这只是他内在的一团火?我想要知道。”

“我去过斯特福 ①。”佩辛斯轻轻地说,“那儿有种什么东西。就在老教堂巷,斯特福教堂,那气氛——”

①斯特福(Stratford),莎士比亚的故乡。

“我在英国待了一年半。”罗威咕哝着说,“工作真是苦不堪言。追踪毫不实际的线索,一半靠想象力。结果,老天爷……”

“怎么了?”佩辛斯低声说,眼睛闪闪发亮。

他双手托住下巴。“艺术家生命中最重要的时期,是他成长的那几年。这是他最富激情的时期,他的各项感官能力处于巅峰状态……然而,我们对世界历史上这位最伟大的诗人的年少时期有何了解?什么也不知道。莎士比亚的故事有一段空白,如果我们想彻底、深入地欣赏这位艺术家,就必须把这段空白填满。”他停下来,疲倦的棕色眼睛里出现了几近惶恐的神情,“佩辛斯!”他的语气有些失控,“我想我找对了路。我想——”他再度停顿,摸索着他的香烟盒。佩辛斯僵硬地坐着。

他没有打开香烟盒,又把它放回了背心口袋。“不,”他喃喃地说,“还言之过早,我还不确定。还不确定。”然后他微笑了,“佩蒂,我们谈谈别的事情吧。”她略显忧心地叹了口气,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然后对他微微一笑。“好啊,戈登。说说萨克森夫妇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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