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莉帕说:"当然。这就像我--一个异教徒--声称已经忘记了纳粹分子的大屠杀一样无礼。这种说法没有任何意义。"
莫里斯干巴巴地说:"和这个说法一样没什么意义的是,悔过是她和她的神之间的事情。"
克莱格霍恩大笑着说:"现在,莫里斯,把这个理论探讨留到你见到主教的时候吧。顺便问一句,他们为你的新系列付了多少钱?"
谈话转到合同和电视制片人的缺点上去了。大家不再谈论谋杀。晚餐延续着。大家吃着小牛肉,柠檬蛋奶酥,最后是到花园里不慌不忙地喝咖啡和白兰地。菲莉帕觉得她从未度过如此漫长的一天。那天早上醒来,她还是个杂种。在这短暂而又没有尽头的时间里,她的身份合法了,同时又带给她恐惧和耻辱。这就像同时经历生和死一样,每个都充满痛苦,但它们同时又是同一个无法改变的过程的两个部分。现在,她坐在露台的灯光下,筋疲力尽。她希望克莱格霍恩一家离开。
她并不只是疲劳。她的思维异常清晰,但是却胶着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赋予它们异乎寻常的重视。诺拉o克莱格霍恩的内衣带子从闪光装饰片的肩膀里滑下去,而她丈夫大大的图章戒指嵌入他的小手指。桃树在露台的灯光下闪着银色的光,如果她伸出胳膊摇着树干,叶子就会像一阵闪闪发光的子弹雨一样,叮叮当当地掉下来。
到十一点半时,谈话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漫不经心了。莫里斯和
克莱格霍恩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学术讨论,而加布里埃尔带着他几乎嘲
讽的拘谨,已经离开了。但是克莱格霍恩一家还逗留着,几乎顽固地忍耐着,一直到潮湿的寒气悄悄穿过花园,紫色的天空已经点缀着一天将尽的光道。几乎已经午夜了,他们才互相提醒他们是有家的人,拖拖拉拉地说着再见,穿过花园的门,走到车库,走向他们的美洲豹。菲莉帕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这封信甚至比她最难写的每周学习论文还要难。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写一段简短的英文散文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甚至最普通的词也会带着讽刺、恩赐或愚蠢的麻木不仁的意味。首先是称呼问题。"亲爱的妈妈"显得太突兀,几乎就是自以为是的称呼;"亲爱的达克顿夫人"又太无礼,太正式了;"亲爱的玛丽o达克顿"显然是时髦的折中,是承认失败。最后她决定用"亲爱的妈妈"。那毕竟是她们之间的关系,最原始的、也是无法改变的生物纽带。承认这一事实并不包含着除此之外的含义。
开头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她写道:"我希望,接到这封信不会让您痛苦。但是我行使了《一九七五年儿童法案》赋予我的权利,向登记总局申请了一份我的出生证明。之后,我去了班克罗夫特街,从一个邻居那里知道了您是谁。"
没必要说更多了。在最后一句里,恶行已经从过去被出来了,很
简短,然后就被扔到一边。但是这些词已经带上了血渍。她接着写道:
"我将非常愿意去见您,除非您并不非常想见到我。如果您告诉我一个方便的时间,我可以在任何一个探视日到梅尔库姆格兰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