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证据(3)

"我希望知道我是谁。只知道出生证明上的两个名字,我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甚至上面可能根本就没有两个名字。我知道我是私生女。我的调查也许毫无结果。我知道我妈妈死了,我不可能找到她,也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我的亲生父亲。但至少,如果我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谁,就可能获得我父亲的线索。他可能也已经死了,但我不这么认为。不管怎样,我就是觉得我的父亲还活着。"

通常,她的幻想与现实至少有些相关。但这个幻想却不同,很老套,

而且完全没有可能性,但她又无法放弃。就像一种古老的宗教,其古老的仪式带着某种令人宽慰的熟悉和怪异,却又表现出某种本质和真实。她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将想象中的场景设置在十九世纪;或者,为什么即使她早就知道自己出生于一九六○年,但还是一直沉醉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幻想之中,而且这些场景的时间也一直停留在十九世纪。她母亲个子修长,打扮得像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招待员,金色的头发闪着自然的光泽,头上戴着打着皱褶的帽子,帽子上有两条英格兰刺绣的飘带。她像幽灵一样,斜靠着树篱,树篱里面是玫瑰花园。她父亲穿着整齐的晚礼服,像神一样大步走过梯田,沿着宽阔的步行道从喷泉的水珠下走过。倾斜的草地沐浴在夕阳柔和的光线里,和孔雀们一起闪闪发光。那两个身影重叠成了一个,黑发的头朝金发的头低下去。

"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不能让你走。嫁给我吧。"

"不。你知道,我不能。"

临睡前将这些她最喜欢的场景组合在一起,已经成为她的习惯。睡眠在玫瑰叶子的沙沙声中来临。在最初的梦境中,她的父亲穿着红色和金色相间的制服,胸前装饰着缎带,腰间挂着宝剑。长大后,她将这些难看的装饰品都从画面中去掉了。那个士兵,无畏的猎狐骑手,变成了一个贵族学者。但是,画面的核心部分却一直没变。

一滴水珠正从黄色玫瑰的花瓣上滑落。她看着它,着了迷,希望它不要掉下来。她心猿意马,已经听不见亨德森小姐说的话了。现在,她努力地回过神来。这个社工正在询问她养父母的情况。

"你的养母是做什么的?"

"烹饪。"

"你是说她是厨师?"这句话似乎带有某种蔑视,于是社工又加了

一句,"她是职业厨师吗?"

"她给她的丈夫、客人还有我做饭。她是个少年法庭的执法官,但我想,她担任这个职位,只是为了让我养父高兴。他认为女人应该工作,当然,前提是这不会影响到他舒适的生活。但她对烹饪很有热情。她绝对可以做一名职业厨师,尽管我认为,除了在夜校外,她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指导。他们结婚前,她是我父亲的秘书。我的意思是烹饪是她的嗜好,她的兴趣。"

"嗯,这对你和你父亲是好事啊。"或许是这种刻意的鼓励态度表现得太明显了,菲莉帕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女人,注意到这一点,并从中获得力量。"是的,我们俩都很爱吃,我是说养父和我。我们俩可以吃很多,却从不长胖。"

她想,这意味着对生命的某种态度,他们两人都很喜欢美食,但并不是不加选择。这也许更增强了他们的信仰,即人可以沉迷于享乐,却不必为此付出代价。贪吃与性不同,除了对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义务,而且除了自己的身体,并不会伤害到他人。她曾经常常从鉴别食物和酒中获得乐趣。这一点,至少不是从他那里学来的。甚至莫里斯--这个自认为是环境保护主义者的人--也不能断言,对红葡萄酒的直觉是很容易获得的。学会品尝酒,发现自己的味觉很好,再次可靠地证明了她遗传的品位。她回忆起十七岁的生日。那天,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三瓶酒,商标都被盖住了。她不记得希尔达当时在场。她一定是在某一次的家庭生日晚宴上出现过,但在记忆中,她是和莫里斯单独庆祝的。

他说:"现在告诉我你更喜欢哪个。忘掉颜色附录里那些辞藻华丽

的描述,我要你用自己的话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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