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奸(4)

努尔哈赤面色一寒,“不然,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取你性命!”

说着将敕书抛在地上,身后众人一阵惊呼,既惋惜又无奈,不知所措。

“不要呀!不要对不起祖宗——”

佟春秀凄厉地嚎叫着,双手抓住蒙面人的刀刃,向自己胸口狠命刺下,事出突然,蒙面人想要阻拦,已然不及,鲜血四处飞溅,佟春秀倒在地上。

“春秀——”

努尔哈赤伤心欲绝,俯身抢回敕书,不料那蒙面人见失了活口,抽回腰刀,兜头向努尔哈赤砍下。努尔哈赤身形甫起,又不知妻子伤势如何,略一分神,躲闪不及,身后的侍卫帕海看得真切,暴叫道:“主子快闪开!”

一掌将他推开,举刀欲架,蒙面人怪叫一声,钢刀向前一推,一颗硕大的人头飞出丈外,努尔哈赤便觉脸上一热,帕海的一腔热血喷溅了满身。额亦都大吼着飞身上前,挥刀狂砍,蒙面人舞刀招架。额亦都招式威猛,势大力沉,蒙面人震得臂膀酸麻,见几个同伙纷纷向外奔逃,抽身欲退,努尔哈赤哪里肯舍,疾步纵到他身后,一刀刺去,正中后心,众人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死,等想到要留活口时已是迟了。

努尔哈赤跪在地上,将佟春秀抱在怀里,看她胸口的血汩汩流个不住,脸色惨白似纸,手足冰冷,浑身不住地颤抖,抱她进屋,放在炕上,撕了袍子给她堵住伤口。佟春秀当时已怀必死之心,出手无情,伤口刺得既深且大,哪里堵得住。急命洛汉去喊萨满医生,佟春秀幽幽醒来,摇头道:“不要去了……我怕是不行了,浑身好冷……我想与你待上一会儿,说说话儿……孩子呢?

他们没事吧?”

“你不要担心,我将他们放在了神案下面,祖宗保佑着呢!”

努尔哈赤瞥见神案的帏布依然垂着,将案下遮得严严实实,流泪道:“只可惜,我没来得及喊醒你,让你受惊了。”

“都怪我给代善哭叫得累了,睡得太沉,竟没有听到你起来……”

众人不忍再听,各自叹着气,蓦然走出屋子。努尔哈赤将她揽在怀里,流泪道:“你怎得竟那么傻!为了一纸敕书……”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眼泪低落在佟春秀脸上、襟前。

“那可不是一张普通的纸,是……是祖宗留下的基业,是……是你今后施展抱负的本钱。我……我小时候爷爷就手把手教我如何管家,在嫁给你之前,经手的银子每年也有数千两了,我知道手头没钱,是什么也做……做不成的……”

佟春秀凄凉地一笑,说了大段的话不禁有些气喘,略停了停,拉住努尔哈赤的手说:“你别拦我,我怕今后再也不能这样与你说话了。我……”

大颗的眼泪落到她脸上,她怔了怔,又说:“你又哭了?

我最见不得你哭,你若一哭,我心里竟觉比你还难受,有时想能替你哭一番,可是……可是我却没力气替你哭了。你做了建州的贝勒,这样在我身边守着哭泣,可不给人小瞧了?”

努尔哈赤替她抚去脸上的乱发,欷?#91;道:“带你回赫图阿拉,本想认祖归宗,过几天舒坦的日子,哪里料到变故突起,祸患不断,反而不如在抚顺时陪你的工夫多,真苦了你!”

佟春秀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她已无力抽出手来擦拭,嘶哑着声音说:“我不觉得苦,你做的是大事,总是守着妻子儿女怎么行?

我、我只……”

她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努尔哈赤伤心地给她擦净嘴角,佟春秀出气已觉艰难,她大张着嘴巴,断断续续地说:“我想求……求你……千万好生……好生看待东……东果……褚英与代善,就是他们有什么不、是之处,也、也不要……轻易责罚……今后要给东果找、找个好、好人家出门嫁了,褚英顽皮,代善才三个月……”

她眼睛直直地望着西弯道炕上的神案。

努尔哈赤知道她想看看孩子,含泪放下妻子,掀起西炕脚的神案帏布,见三个儿女睡得正香,没有被屋外的叫喊厮杀之声惊醒,轻轻将他们抱到南炕,推醒他们,再摸妻子的额头已是冰凉,没有了一丝气息,三个醒来的儿女见父母浑身血淋淋的,惊恐得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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