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看过张一化回来,夜已经很深了,他见妻儿已经安睡,便在熊油灯下看着《三国演义》。自从跟着张一化读了《三国演义》以来,闲暇下来,总是要看上一两个回目,揣摩其中征战的计谋,暗自赞叹那些计谋当真匪夷所思,不知如何想出的。今夜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只看了不到一章,再也看不下去,烦乱地丢开书册,挎着腰刀,迈步出门。
天似穹庐,星汉灿烂,和风轻拂,草原的夜宁静而恬美。努尔哈赤带着侍卫帕海与洛汉二人在内城四处查看了一遍,回到家里,躺下歇息。朦胧之中,听到屋顶上有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之声,登时醒来,凝神静听,房上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响。他悄悄起身,背好弓箭,将东果、褚英和代善轻轻抱起,藏在西弯道炕脚供奉祖宗的神案下面,正要将南炕的妻子佟春秀摇醒,要她躲进南炕角的描金红柜里,门外帕海已然呼喝起来:“什么人躲在房上?
快滚下来!”
急忙闪身到堂屋门后,朝外张望。
扑通扑通几声闷响,房上跳下七八个身穿黑衣面蒙黑巾的刺客,听他们落地的动静,轻功并不怎么高明。帕海呼喝一声,挺刀相迎,兵器撞击,溅出点点火星,声音极为清脆响亮,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已经歇息的洛汉也从梦中惊醒,跳到院中支援帕海。努尔哈赤怕他二人抵挡不住,开门出来,众人登时打作了一团。打斗之声惊动了额亦都五人,胡乱披着衣服,各持刀枪赶来,将蒙面人团团围在核心,努尔哈赤命人点起火把,喝问道:“我与你们有什么冤仇?
竟然夜闯我家?”
几个蒙面人默不作声,背靠背地持刀全身戒备,额亦都大怒道:“贝勒哥哥问他们做什么!将他们乱刀砍了,看还有没有人敢再来行刺!”
他来得匆忙,情急之下,只穿了一条裈裤,赤裸着上身,铁一般的筋肉在火光下时而红亮,时而乌黑,好似庙里的金刚,横眉立目,神情有几分狰狞可怖。
“是谁这么狠心?
何必这么大动肝火,小心伤了和气!”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一个高瘦的蒙面人持刀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来。努尔哈赤大惊,那女人赫然就是佟春秀,身穿宽松的睡袍,被蒙面人挟了脖颈推搡出来。
额亦都呼喝道:“放开我嫂嫂,不然定将你碎尸万段。”
蒙面人嘻嘻笑道:“好啊!你过来砍我几刀,我绝不还手,只是要在你嫂嫂的娇躯上也划上几下,看谁挺得住!”
话语却是极为冷酷无情,将额亦都噎得无言以对,倏地一声,狠力将刀插入地中。
“你想怎样?”
努尔哈赤踏前一步。
“不想怎样,只要你交出朝廷的敕书,让出建州卫都督的位子,我保你的女人无恙。不然,哼……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小罕子,不要管我,万万不可听他的!职位可是祖宗传下来的,不能给了别人……啊——”
佟春秀急得大喊,怕丈夫忌惮自己在仇敌手中,救人心切,答应下来,她深知丈夫的脾气,即使受了胁迫才应允,但话一旦出口,却是万不肯反悔的。蒙面人恼怒异常,将臂弯收紧,佟春秀喉咙被卡住,痛哼一声,说不出话来。
“将她放开,有话好商量。”
努尔哈赤大急,又向前跨了一步。
蒙面人呵斥道:“我知道你会些拳脚,不想与你过招。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在她脸上划一刀。”
努尔哈赤停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从回到赫图阿拉,他日夜不离地将敕书带在身上,小心保管,以为万无一失,不想竟会有人明抢明夺。他暗暗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敕书,扬一扬说:“敕书在此,你过来拿吧!”
“你当我是三岁的孩童,给你轻易哄骗了!将敕书放在地上,退后十步。”
“你若不放人怎么说?”
“没什么可说的,刀在我手上,人在我怀中,你们人多势众的,怎么也要等到我们全身而退,才会放她。”
“也好,只是不可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