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描述说,通过财产和紧密的交往,军官们和获得自由的流放犯结成了联合体,这一点已经影响到了公共司法的运作。至于军衔和档案,他说,它们也和流放犯结合在一起了。
而且,这位新任总督发现,人们一直在明令禁止的地方建房。他们的确拿到了政府发放的土地租约,但这些租约本身就有问题。例如,在菲利普总督明确规划为公园的地方,他们却建上了房子。此后,新总督布莱采取了颇为激进的措施。他的行政方式属于那种典型的粗暴高压式的,这曾经促使战舰士兵哗变,也有可能在悉尼湾催生出第二次兵变,但我们仍要感谢上帝他这么做了。他收回了用做公园的土地,才有了今天大家所共同拥有的这座公园。如果他没有那么做的话,我们非常肯定,“朗姆酒集团”是绝不会安排归还这块土地的。
当然,在这种猛烈的对抗中,这个国王的代表犯了错误,他直接和约翰·麦克阿瑟上尉起了冲突。
闭嘴。
我不会闭嘴。我刚才是说到了岛上有些地方很美,绿树成荫的小道,还有村舍,这些风景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是吧?
闭嘴,不要自言自语了。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家伙正在瞪着眼看你。
哦,天哪,是谢里登,我的朋友。
所以不要对我喋喋不休了。
那个长着灰白络腮胡子的男人向我走过来,嘴巴笑得咧到一边去了,这时渡船也到了曼利码头,到岸时碰撞的力道很大,把他震得向边上趔趄了一下。
太好了,我们抱在一起时他叫了起来,他妈的真是太好了。
现在有个事情,谢里登说道,这时我们从曼利码头走下来。曼利码头在1888年只是一个小渔村,但现在却因为番茄汁而享有盛誉。我们穿过人群,拐过一个寿司店。现在有个事情,他边说边把一捆黄色绳子挎在宽阔的肩上,实际上我现在不准备立刻回家。我是到这儿来取车的,然后我准备上蓝山。
你要爬山?
不,他说,不是,为什么你要用这种见鬼的方式来看我?
我耸了耸肩。我可不能说我不是来看他,而是来找杰克收集故事来的。
你试图避免从桥上走?
我什么时候给你讲过桥?
每次接到你的电话我都会想起库尔特·冯内古特。事情怎么样了?我现在成了傻老头了,一张嘴就是一股芥子气味,也许还有玫瑰香,我总爱喝酒,还会在夜里给老朋友打电话。上次接到你的电话,你说要和我一起去山区,还是你也忘了这事了?
是这样,我在写一本关于悉尼的书。
蓝山是悉尼的一部分。
谢里,那儿有八十英里远呢。
天哪,彼得,那几座山是悉尼的狱墙,它们相互联系,事实上,地理上,故事情节上,都有联系。你无法略过蓝山而描述悉尼。他伸出粗大的胳膊搂住我的肩膀。在这种拥抱中,我察觉到了一种霉味,长久睡沙发的人身上都会有这个味道,接着我又想起了那天在邦代海滩上听说的事,说谢里登不仅丢了妻子,工作也没了。他写肥皂剧写了二十年了,但现在的制片人都很年轻,受不了他的激烈言论。
你一到悉尼就应该打电话过来,他说。我去了机场,但记错了信息。
我会来的,我突然说。
当然你一定要过来。他使劲地把我向他拥了拥,在他宽宽的胸膛里我感受到了所有的需要和脆弱。
但是首先,他说,你得见见这个与众不同的人,你没有办法不提他而写出一本有关悉尼的书。然后他就跑开了,走得跟他讲话一样快,低着头,胳膊像打谷子的连枷一样来回摆动。他对机修工抱了很多希望,而那辆三十三年车龄的奔驰S230的引擎一直在轰鸣着。在这四百码的人行道上,他走出了一生的故事——这个家伙获得了哲学博士学位,但又丢了妻子,成了酒鬼,靠拣空罐子和空瓶子挺过了五年,后来还成了偷车贼,一直到他爱上了那个开着锈迹斑斑奔驰的金发女子,据说还是冲浪爱好者。现在他正修理着那辆车。
我最初认识谢里登的时候,他住在达令赫斯特的街上,跟酒鬼和乞丐混在一起,后来出版了一本很不错的书,里面有不少照片和真实的故事。喝醉酒时,他就会很尖刻地说起这本书,把它看成是道德生活的高点。
结果那个机修工不在,卷帘门放下了,还上了锁。谢里登的车就停在外面的巷子里,钥匙就藏在后座的某个地方。如果说车漆要比上次我见到时显得白一些,那车内部应该没有什么变化——可乐罐子和烟盒堆在车内,后座上堆满了绳子、登山靴、野营设备,还有一大堆书和报纸。
你以后会见到他的,谢里登说道,这时我们的车慢慢地绕上了小山,离开了曼利。他冲我咧了一下嘴,洁白的牙齿就从毛茸茸的脸上露了出来。
他妈的,我们走帕拉玛塔路。
那绕了一大圈。
谁在乎?没有帕拉玛塔路,你写不了悉尼。
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危险信号,谢里登那种令人担忧的热情又在我的写作计划面前迸发出来了。他不仅为我在车里腾出了位置,现在还改变了计划,按照他自己对我的了解进行调整。
帕拉玛塔路就像是这个城市的脊柱,他说,是殖民地时期最重要的一条路,当他们发现什么东西在悉尼角都长不出来时,竟然在帕拉玛塔发现了更好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