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好几年前,在大野地东边,我奋力走出一片橡树林后下到底处,发现眼前蓝莓树一棵挨一棵长成一条林带,这条林带蜿蜒细长,我还是头一次发现这条林带呢。深深陷在湿地中的大草甸在森林中若隐若现,草甸中有也被绿色覆盖着的隆起,大约高出三英尺吧,那是些低灌马醉木和绣线菊,因为那里的土已经干了。除了仲夏时分和寒冬季节,那里的泥沼里绝无人迹,甚至连野兽的足迹也看不到。这块草甸的另一头,白头鹞安安逸逸绕着飞来飞去,很可能在林子上飞了好久之后,一眼看到这里后就把巢筑在这里了。这里成丛生长着蓝莓树,四周环绕着天然的树篱屏障,树篱中混杂着马醉木、花楸果木,还有结着鲜红果子的冬青树,等等。多样而和谐,相映成趣;你很难说明白:为什么要采下某种果实自己吃,而留下另一种给鸟们当午餐。就在这个草甸子上,我沿着一条往南的小路走,这一条小路可真够小的,不过一个脚掌宽。就顺着这样一条小路,我来到另一块湿地,低低弯下腰,就能大把大把地采到各种浆果,装了满满一口袋。这块湿地和先前的那块草甸相连也很相像,大约是孪生湿地草场。这些地方都不远,但都被树篱围住,一年转到头,才有可能无意之间歪打正着走到这样的一处。站在这样地方,原来近在咫尺,再看到周边长着好些枝繁叶茂果实丰饶的蓝莓,那种释然的愉快和新奇的冲击交加,不由得你不目瞪口呆。真会以为自己走了千山万水(如同从康科德走到波斯去)才看到这种景象,哪晓得还没转出家门口呢。
那些在湿地边的干土里长的蓝莓树由于养分不足而显得没那么挺拔,结的果数量少不说,果皮也不光滑,但仍然不失为勇敢者——因为就是这样它们仍要把枝叶伸向湿地的方向,摇曳生姿,与长在树下的水仙和泥炭藓相映成趣;而水波不时泛起水花,冲击到五、六英尺远的岸上,虽说可以打湿蓝莓树根部的土壤,同时又把讨厌的水葫芦类带到了树根上,这些水葫芦乱七八糟裹缠在那里,与蓝莓垂下的枝条纠缠在一起,从来没人想过要去解救后者。这里混杂生长着许多品种的浆果,再也找不出一处的景象比这里更狂野纷杂、更多姿多彩。
要说哪里蓝莓长得更美,那当数查尔斯迈尔湿地,那儿的蓝莓生在树被砍后发出的新苗间,抬头就看得见清新的枝条,和上面提到的相比,其多姿多彩程度一点也不逊。我记得好几年前就去那里采过蓝莓,特意在人们对那里进行修整前去的。走到湿地中央,听到从看不见的什么房子里,悠悠飘来迈尔先生演奏古代提琴的声音,琴声颤抖。据说这位先生时间观念很强,安息日这一天绝对会唱诗礼拜。虽然不见得就信以为真,但那琴声的确传到我同样也颤抖的耳边,撩人遥想逝去久远的日子,缅怀先民古人奉的高尚,我脚下还果真不是普通寻常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