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男人对男人”这个说法,因为它再次提醒了我这么一个事实:妈妈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在临睡前用毯子裹住我,对我说我是个好儿子了。我揣起了我的“块”,难过地放走了头脑中那个驱使我走向快感的图像(奥尔加·马卡洛夫娜那肥硕的屁股在我面前的木椅子上晃荡,我们的教室里充满了农家自制的奶酪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未遂性事和湿胶鞋的气味)。我隔着厨房的桌子坐在我老爸的对面,像每一个在此境遇下都会做出如此反应的十几岁少年一样,为自己的受罚而唉声叹气。
“米什卡,”我爸说,“你很快就要去美国了,学习有趣的专业,和当地的犹太女孩睡觉,享受年轻人的生活。至于你老爸……,哎,他就孤孤单单地留在俄国这儿了,没有人在乎他是死还是活。”
我紧张地攥紧了自己肥大的左乳房,把它挤压成椭圆形。我发现桌子上有一块遗弃的腊肠肠衣,心里琢磨着能不能把它吃掉而不被老爸发现。“我去随机学院念书可是你的主意啊,”我说,“我只是照着你说的去做而已。”
“我让你走是因为我爱你,”我父亲说,“因为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待在这个国家里是没有出路的。”他一把抓过我的右手——那只实施手淫的手——把它紧紧地攥在他的两只小手里。他脸颊上破裂的毛细血管在花白的胡子茬下面清晰地显露出来。他在无声地哭泣。他喝醉了。
我也哭了起来。我父亲已经有六年的时间没跟我说过他爱我、或是想握过我的手了。我已经有六年不再是那个大人喜欢咯吱、学校里“专拣软的捏”的坏蛋喜欢攻击的苍白的小天使了,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膘肥体胖面色红润的犹太佬了,我长着一双肉嘟嘟的大手和一副不甚雅观的“天包地” 牙齿。我的块头差不多是我爸的两倍,这让我俩都颇为震惊。也许我那小巧玲珑的母亲那边有点什么隐性遗传的波兰基因吧。(她娘家姓亚斯瑙斯基 ,所以谁知道呢?)
“我想要你为我做点事,米什卡,”老爸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说道。
我又叹了一口气,用那只没有被抓的手把腊肠肠衣塞进嘴里。我知道他想要求什么。“甭担心,爸,我再也不吃了,”我说,“我要用你给我买的那个大球锻炼。我会变瘦的,我保证。等我一到随机,我就努力学习怎样成为一个美国人。”
“白痴!”老爸一边说,一边冲我摇了摇他那两截头的鼻子。“你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美国人的。你永远都是个犹太人。你怎么能忘了你是谁?你还没离开哪!犹太人,犹太人,犹太人!”
我曾经从我的一个在加利福尼亚州的远房表亲那儿听说过,一个人可以既是美国人,也是犹太人,还是同性恋。不过我没有顶嘴,“我争取做个有钱的犹太人,”我说,“就像斯皮尔伯格 或是布隆弗曼 那样的。”
“那就好。”我老爸说,“你去美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掏出一张上面带着污迹、写着古怪的英文字体的绘图纸。“你到了纽约以后,要找到这个地址。那儿会有哈西德派 教徒接待你的,他们会给你行割礼。”
“爸,不!”我大叫着,眼睛急速地眨巴起来,因为那种痛苦已经模糊住了我的双眼,那种把我身体的最佳部位敞开来让人触摸、让人把持、让人像剥橘子似的剥开的痛苦啊。自打变成大胖子之后,我已经习惯了视自己肉体为神圣不可侵犯。课堂里欺软怕硬的坏蛋再也不找我的碴儿了——他们以前会抓着我的脑袋往黑板上撞,等我被撞得浑身都是粉笔灰时,他们再大喊:“满身头皮的犹太佬!”(按照俄罗斯神话中的说法,犹太人都有过量的头皮。)现在没人敢碰我了。或者说没人想碰我了。“我都十八岁了,”我说,“如果他们现在割我,我的‘块’会疼得要死的。再说我喜欢我的包皮。它还能忽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