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三色堇
演双簧
雌雄莫辨
绿屋疑云
查德教授之舞
被幽禁在地下室的老妇
夺命三色堇
在英美两地,公寓楼房的设计一定曾受到拉伯雷①[1]或他那位狂放的插画家古斯塔夫·杜雷②[2]的影响。人们为了节省空间,就把房子一层一层叠起来,前门贴后门——这种想法,简直就出自于拉伯雷的《巨人传》呀!在这些嘈杂的交叉街道之间,任何怪事都可能发生。我相信,“奇职怪业俱乐部”的办公室就在这些巷弄之间。或许有些人会以为,这个俱乐部的名号,可能会吸引甚至会惊吓到行人,然而,在这些繁复阴暗的蜂窝建筑之间,并没有什么能使人感兴趣或受惊的新鲜事。行人只会忧郁地走向各自的目的地,那可能是蒙特格罗航运公司,或是《鲁特兰守卫报》的伦敦办公室,他们走过昏暗的巷道,仿佛穿过梦中幽暗的走廊。如果有恶棍纠结起来,在诺福克街的某幢大楼开起异国暗杀公司,让一位戴眼镜的好好先生来应付外来的盘问,相信也不会有人来打听它的底细。就这样,“奇职怪业俱乐部”就像一片叶子掉进了森林,无迹可寻。
后来,我们终究发现了这家俱乐部的特色。待会儿,我就简明扼要地说给你听。这个俱乐部诡异而神秘,其最特别之处,就是对于会员资格的严格要求:申请会员的人,一定要发明过新的行业,并且能够靠新发明的行业赚钱。这里说的行业,必须是前所未有的,它要符合两项基本条件才算数:一,这里的新行业不能只是既有职业的应用或变形而已。举例来说,假设有一名保险推销员并不保一般的家具火灾险,而是保障顾客的长裤不被疯狗咬——这固然是创新,但“奇职怪业俱乐部”不接受这种小创意,这点新意不足以申请入会。原则就是这么严格。布列卡克·柏那比——就是布列卡克爵士,就曾在俱乐部一场激昂动人的演讲中,以风趣殷切的态度,对“斯道姆·史密斯事件”的问题阐明上述意见。二,这项新行业必须真的能赚到钱,得以养活新行业的发明人。所以,俱乐部不会承认一个成天收集沙丁鱼空罐头的会员,除非这个人可以靠这种收集大赚一笔,像奇克教授那样。如果我们还记得奇克教授发明的新事业是什么,一定会哭笑不得。
能够发现这个奇怪的俱乐部,真是妙透了。在世界上发现十种崭新的行业,就像是看到人类历史上的第一艘船或第一把犁般令人振奋,也像回到人类的童年时代,让人倍感新鲜。我怎么会发现如此独特的团体呢?不是我自夸,这全是因为我有参加俱乐部的狂热爱好,你大可以把这说成是“收集”俱乐部的癖好。在我狂妄的年轻时代,收集的物品能媲美雅典神殿,从此之后,我更是陆续堆存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纪念品。或许,来日我可以谈谈曾经加入的其他团体,聊聊“死人鞋社”做了什么事——这团体乍看似乎很邪恶,私底下倒是很讲道理;也可以解释“猫和基督教徒”的奇妙起源——它的名称一直遭人严重误解;还要让大家知道,为何“打字员组织”和“红色郁金香联盟”得以共生共荣。当然,关于“十个茶杯会”,我就什么都不敢说了。无论如何,首先我要介绍就是“奇职怪业俱乐部”,它也被我归类为怪异的俱乐部,而且,我总觉得它是我命中注定会遇上的俱乐部,谁叫我有参加社团的怪癖呢!城里的野孩子戏称我是“俱乐部之王”呢!他们也叫我“小天使”,因为我虽然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一脸幸福,显得很年轻。但愿天上精灵的晚餐和我吃的一样好!不过,关于发现“奇职怪业俱乐部”的经过,还有一件妙事。其中最妙的是,发现俱乐部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朋友巴兹尔·格兰特。巴兹尔是个喜欢观察星象的神秘主义者,平常甚少走出他的阁楼。
了解巴兹尔的人不多。并非他不擅长社交,任何一名路人走入巴兹尔的房里,他都可以陪聊到天亮;认识巴兹尔的人不多,因为他就和诗人一样,并不需要人群的陪伴。对他而言,送往迎来就像观赏夕照云彩般自然,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汲汲营营,如同他不想改变日落的云彩。他住在兰柏特一户古怪而舒服的阁楼里,身边的杂物与屋外的贫民区形成奇妙的对比:屋里尽是老旧的幻想故事书、宝剑、甲胄,全是浪漫主义的垃圾。不过,置身在这些狂想英雄的纪念品之间,他的脸孔却奇妙地显得恳切而具现代感——那是一张刚正而有力量的脸。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巴兹尔是谁。
[1]①?拉伯雷(Rabelais,1495-1553),法国作家,其长篇小说《巨人传》以狂野的想象力与粗鄙的幽默感著称于世。
[2]②?古斯塔夫·杜雷(Gustave Dore,1831-1883),法国插画家,曾为拉伯雷、巴尔扎克、艾略特等人的作品配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