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并非产茶之乡,但明清以来,运销蒙俄的茶叶几乎由晋商垄断。几百年来,形成了一条由南到北经西伯利亚直达欧洲腹地的国际商路,以输出茶叶为主的茶叶之路。这条由晋商拓展出的可与陆地的丝绸之路相媲美的茶叶之路,成为晋商发财致富一个历久不涸的财源。
清代学者王先谦说:“中国红茶、砖茶、帽盒茶均为俄人所需,运销甚巨。此三种茶……向为晋商所运。”清代著名的茶庄有100多家。它们的总号大多设于晋中,分号设于汉口、张家口、归化城、库伦、恰克图(位于中俄边界,中俄各建城毗连,中方叫买卖城,俄方叫恰克图)以及俄国的许多城市。财东就是晋中的富商,仅祁县一地就有永聚祥、恒中恒、大德兴、大德诚、大玉川、巨盛川、天恒川、宝巨川、长裕川等十余家茶庄。成千上万的祁县人供职其中。张家口,山西帮茶商竟有百余家。其中在砖茶上以“川”字为商号标记的“两大”、“两长”字号,即长裕川、长盛川、大玉川、大昌川等素负盛名。这四大茶庄均为清廷特允皇商,持有天子赐予的“红色龙票”,从收购、运输,直到俄蒙贸易皆通行无阻,受到各方保护。俄蒙商人只要见此“龙票”,就争相易货,认为这是货真价实的凭证。在堡子里鼓楼西街茶庄故址中,至今仍保存着乾隆皇帝赐给“大玉川”的一块双龙石碑,上面镌刻着它在发展中俄、汉蒙贸易中做出的贡献。这“大玉川”就是誉满海外,由大盛魁投资十万两创建的“三玉川”茶庄。清朝后期,每年蒙俄需中国茶叶40多万箱(蒙古24万箱,俄国17万箱,每箱55~65斤),即2000多万斤。雍正时,恰克图的中俄贸易额每年为几万卢布;乾隆时,每年达几百万卢布;道光时,每年约1000万卢布;1852年(清咸丰二年),高达1500万美元。
晋中茶商原主要采买武夷山区的茶叶,茶市在福建省崇安县的下梅镇。初为散装茶叶,体积大,携带不方便,后将散茶压制成块,状似砖,遂名砖茶(亦称茶砖),当时在茶区采摘茶叶,就地加工。于是,晋商创办的砖茶作坊,成为江南的著名手工业,每年雇用成千上万的农民从事此项茶叶加工。茶由产地陆运至河口(今江西省铅山县),再水运经信江、鄱阳湖、长江至汉口。19世纪50年代初受太平天国起义的影响,茶商改为采运两湖茶,而湖茶更适合俄蒙人的胃口。以后遂主要采买湖南安化县、临湖县羊楼司、聂家市及湖北蒲圻县羊楼洞的茶。加工后的茶先集中于汉口,由汉水至襄樊,转唐河北上至河南赊旗镇。赊旗镇就是今社旗县,晋商叫它十家店,因此地有十家著名的客店专营运输兼保镖。在此经营茶盐的山陕富商集巨资修建了富丽堂皇的山陕会馆,1988年被定为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茶叶驮运由此北上,经洛阳,过黄河,入太行山,经晋城、长治、出祁县子洪口,然后在鲁村换畜力大车北上,经太原、大同至张家口或归化,再换骆驼至库伦、恰克图。骆驼是沙漠之舟,通过大戈壁,它比马车、牛车都安全、快速、便宜。每驼可驮200公斤,从张家口到恰克图约1500公里,40天可达。当时条件异常恶劣,有人描述道:
“绵绵斯道,几不逢人……百里逢井,数日不见人为常事。水味则苦咸而外,腥且臭,浊且涩,犹宝如玉液。长途举火,马矢代薪,炊灶作食。或带水适断马矢难得,则并日而食。……五月中旬以后,至中元日,无风不异赤道。若艮地狂飙,披裘不及,则冷如隆冬。”
山西商人正是以这种坚忍不拔、艰苦创业的精神为自己铸就了利润的“金砖”。山西许多人家经常教育子弟:“好好写字打算盘,将来长大住上个茶票庄”,“坐官的入了阁,不如在茶票庄当客”(客指外出当老板)。
在众多山西茶庄中,经营对俄茶叶贸易历史最长、规模最大者,首推榆次车辋常家。常氏一门,自常万达于乾隆时从事这项贸易开始,子孙相承,历经乾、嘉、道、咸、同、光、宣七朝凡150余年。及至晚清,在恰克图十余个较大的山西商号中,常氏一门独占其四,堪称清代晋省巨商和外贸世家。
祁县渠家“长裕川”茶庄也毫不逊色。茶叶贸易为渠家开辟了致富财源。它以专营茶叶发达,继而兴学堂,办实事。长裕川财股、身股各半的20股生意中,渠家除其财股之外还有两三分身股。每逢开账分红一股便可得七八千两白银,折合白洋一万余元。至于其资财多少难以想象。在抗战爆发,日寇侵祁期间,日军在长裕川老号院中挖防空洞时一下掘出白银40万两。由此可见渠家的殷实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