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父母有抱我、亲我、抚摩我一下的时候。尤其是父亲,对我的冷淡能很清楚地感到。他平日根本不理我,更别说帮我抓蜻蜓和蚂蚱了。来了客人,很少把我叫去跟客人见面,却常常让小胖作陪。我曾得到过姑姑和奶奶的无微不至的温暖关怀,对父母偏爱小胖、冷遇我的做法,又愤怒、又委屈。
母亲待我比父亲好一点儿,可也远不及姑姑和奶奶对我的疼爱。
父亲老嫌我没礼貌,见了大人什么话也不说,四礼不懂,不喊他“爸爸”。
那是因为对不爱我的人,我喊不出来。
可以说,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常常说打就打。他认为我对他的生硬无礼,是农村的姑姑给惯的,就得打。我嗓子哭哑了,眼睛哭肿了,上气不接下气,他下手也决不轻一点儿。
父亲在家里的地位至高无上。全家人都怕父亲,可能是他的官儿最大吧。父亲说一不二,发起脾气来,恐怖之极。只要他的身影一出现,我就不敢随心所欲地玩儿。平常我爱去东院,这地方父亲一般不来。孤独中,我喜欢追逐东院那几只鸡,并曾把一只母鸡抱在怀里与它亲嘴,被父母当成笑料。
记得有一个星期天,我扛着木棒,学着八路军的样子,在院子里转圈儿齐步走,嘴里大声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儿。当绕第二圈时,冷不防发现父亲躺在躺椅上正默默盯着我,我好像被蛇咬了一口,戛然而止,赶紧溜掉。
父亲像养小狗一样地养着我,却很少费心思照料。记得有时他高兴了,爱在吃饭时逗我:“傻蛋是谁?”
我不假思索地说:“是我。”
父亲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又问:“浑蛋是谁?”
我说:“是我。”
他笑不拢嘴,十分快活,又瞪圆眼睛高声问:“王八蛋是谁?”
我大声说:“是我。”
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
父亲高兴的时候也一脸慈祥状。我其实很愿意让父亲高兴,讨他喜欢。但等我知道“傻蛋”、“浑蛋”、“王八蛋”都不是好词儿后,父亲再询问,我就不再承认了。这辈子我和父亲最轻松最融洽的几次交流也随之结束。
父亲心情好时,爱哼哼一些当时流行的歌,如:
嘿啦啦啦,嘿啦啦啦,
天空出彩霞呀,
地上开红花呀。
中朝人民力量大,
打垮了美国兵呀,
全世界人民拍手笑,
帝国主义者害了怕呀
……
父亲明显喜欢女孩儿,他对小胖和他前妻的女儿最好,跟大姐有说不完的话。
不久,父母就把我送到了新华社托儿所(那时,父亲在国务院新闻总署工作),一星期回家一次。我对这个托儿所感觉很好。阿姨们都非常友好热情,从不打人,比家里温馨多了。几十年后我发现了父母保留的一份托儿所的报告表,是一九五三年五月二十日填写的。
马清波 男 出生年月 1947年8月22日 现在年龄 5.9
健康情况:
身长 5月份 115cm 体重 5月份 43磅
预防接种:5月18日打三联针
疾病 感冒过一次
全面发展情况(体、智、德、美四育的培养和发展)
在计算方面能认识1至12的字码,能区别钟上的长针和短针,能口头上比较10以内相邻数的多少。学会了10以内的加减法,但速度慢。在音乐方面,对新歌接受较慢。但能大胆地站起来独唱,发音比前稍清楚些。在一般作业里,创造力较强,例如泥工、高粱秆工、图画。能做出大炮、飞机、军舰,偏重于武器方面的东西。在认识环境方面,看过的野兽,从图片上还能认识。能按外形叫出他们的名字——猴、狮、虎、黑白熊、小兔,能分出绸子、缎子、呢子、布等衣料。在国语方面,阿姨讲的故事能大胆地完整地讲述出来,看画报时,能用简单的语言说出自己所理解的东西。
在脱穿衣服方面,整理床铺很快,但不细心。学会了独立的剪指甲、洗脸、洗手。洗脚时,需要阿姨帮忙。能正确地使用餐巾。上床后讲话,阿姨提醒几次后才能睡下,但有时不睡午睡。
不注意衣服和手的清洁,大便后要阿姨提醒才去洗手。和同班小朋友爱争夺玩具。但对小班小朋友知道谦让,小班孩子跌倒后,能跑过去扶起来,别人讲话时,爱插嘴。
所长刘惠
保教干事 赵有贤
保育员 张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