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自拔的,不只有牙齿(21)

安之连连在雪地里跌了好几跤。

这座城市向来喜欢以路面高低来划分人行道与车行道,积雪深厚的情况下,她又刚经历那些,整个人失了魂似的,哪里还分辨得清路面?

身后的车子不紧不慢地跟着,似乎有意落后两三米远,好让车前灯将她脚下的路照得更清。可安之哪里看得清顾得上,她心里又惊又痛又气又急,每跌一跤就更痛一点,每痛一点视线就更模糊一层,可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反而因此好受了些。

而且摔得越重,她心里就越觉得好受。

眼看着就要到车站了,安之脚下一空,再一次跌坐在雪地上。脚踝处传来一阵锥心的剧痛,她却像什么也不管不顾地再次爬起身。身形刚动,又重重地跌回地上,右脚脚踝硌在原来刚好的靴子里,又胀又痛,稍一动就能让她倒抽口气。

没有人过来相扶,身后的人也没有下车。大雪中的城市仿佛静谧成一片虚幻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与世隔绝,生死由已。

安之忍着剧痛,几乎半爬着到了车站,又在大雪之中足足等了大半小时,都没看到有公交车经过。大概所有人都知道公交停开的消息,所以都早早下班赶回家去,这么长的时间,整个车站就只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等着,甚至连辆路过的出租车都没有。安之又饿又痛又冷,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上车吧。”一直停在几米远的车子缓缓地在她跟前停下。

她倔强地不抬头。

“不会再有公交车或出租车经过,难道你想留在这里过夜?”

她知道他所说不假,可她就是不愿意向他妥协。或许她不是不愿意向他妥协,而是不愿意向现实妥协。这一个大雪覆盖的城市,她想起那些已经失去的温暖,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

她知道她的眼泪不是因为脚痛,也不是因为刚才的恐惧,或是眼前这个讨厌的人。她的眼泪只因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再一次接受那些已经发生的事——那些远去的岁月和远去的人都不会再回来,永永远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即使他们曾经那样美好,也永远只能留存在她的记忆中,可以温暖她的心,却注定温暖不了她此刻冰冷的手。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现实么?她明明早已经明了,早已经接受,为何今天又会这样地不甘心不甘愿?

他静静地站在她跟前,看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几乎落成一条直线,最后统统消埋在大雪之中。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一直等她哭得没了力气,才像抱着迷路回不了家的孩子一般,将她抱至车后座。

她几乎无意识地在他怀里缩了缩,放纵自己贪恋着这短暂而久违的温暖,就好像某些逝去的岁月重又历历。那来不及压下的抽泣再一次转为细细小小的呜咽,让她整个人像经雨的百合,不停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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