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庆城门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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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僵持,屋里安静下来,一片死寂。忽然有人呻吟,是滚在屋角的青风。我一惊抬头,一瞬间身子就飞了起来,竟是被莫离丢向门外。文德白色的袍袖仍缠在我的脚踝上,这时却毫无牵制之力,如腐朽之物一般寸寸碎裂。文德眉头一皱,甩开破碎袍袖,飞身过来抓我。但我耳边风声一起,却是莫离趁此间隙从屋内跃出直飞到走廊外,凌空挥鞭再一次将我带住。文德冷哼,点足再跃。

文德轻功高绝,万丈孤崖纵跃自如,这点距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提气的事情,白衣飘飘,转眼就到了我眼前。莫离仍未落地,长鞭缠在我的身上,数声闷响,气浪汹涌,许多东西的破裂声在身边响起。我眼前缭乱,那两人已在空中对了几掌,落地时各退一步。

我腰里仍缠着长鞭,身子被迫与莫离靠在一起。文德落在离我们不远处,面寒如霜。楼下有许多人,在他们这样高调的落地之后立刻围了过来。

我看到师兄师姐们,还有更多的陌生人,金家小姐居然也在,头上戴朵白花。师父一落地,他们便紧紧靠过去,文德却不言不动,双目不离我身侧的莫离,脸色是雪一样的白。

金小姐尖叫:“文盟主你受伤了?”又满腔悲愤地回头瞪着我这边,“你们这帮邪教孽贼,用阴毒手段杀了我父亲,抢占我家漕运线路,现在还打伤了文盟主,我跟你们拼了!”

她声音尖锐,那头还有许多人高声应和,我虽然心里记挂师父,但仍是糊涂了一下,想来想去这边只有我和莫离,“你们这帮”这四个字不知从何而来。

文德微微皱眉,大概也是觉得那群人聒噪,原本鼓满真气的袍袖一敛,看着莫离说话,居然还笑了一下,“右使好功夫。”

我认识文德三年,从未见他笑过,又觉得他还是不笑的好,原本就冷,这一笑更是千里冰封,旁边人都给冻得噤若寒蝉,刚才的嘈杂一瞬间消失无踪。

“文先生过奖了。”莫离哑声开口,环视全场,“今日各位大驾光临莫某暂息之地,原该倒履相迎,但事出突然,在下现无暇招待各位,只好留待下回再叙。文先生,今日一会幸甚,在下就此别过。”说完竟像是要走了。

“右使可否先将我派小师妹放回?”大师兄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平日里我听到他说话就头疼,今天却觉得亲切,想想这一团糟糕,鼻子忍不住酸了一下。

“那是贵派师妹?”有人惊叫,仍是那个讨厌的金小姐,“她怎么衣衫不整包着薄被?我刚才还以为她是这孽贼的……”

她突然住嘴,我之前被她说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这时觉得奇怪又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却见许多人都在用眼睛看着她,大多是我的师兄师姐们,正很努力地用眼神给她压力,还有文德与莫离,一人扫了她一眼,都是眼角余光而已,但那寒意连我都感觉到了,冷得彻骨,如果是我,一定被秒杀。

“这位小姐之前可是说我教与你父亲之死有关?”莫离微一侧身,看着她开口。

金小姐之前已经被看得有些发憷,这时突然被他劈头问了一句,张嘴竟说不出话来。幸好旁边又有青年才俊上来帮忙。

“金小姐莫怕,自古邪不压正,这种人无须与他客气。”

她回神点头,挺挺脖子,“正是,我父亲视察漕运路线,被邪教杀死在船上,整条船无一活口,你们如此狠毒,还有什么可说的?”

“谁?”莫离的声音,一个字就将金小姐的长篇大论切断。

“你不要抵赖,我父亲就是金潮堂堂主金海空!”她尖叫。

“没听过。”莫离扔下这三个字,眼里写的都是无聊,转过身将我往怀里一带,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头对我说了一句。

“我们走吧。”说完抱着我就往外走。

他身后一片喧哗,立时就有人追了上来,但是轰然一声响,却是当头一蓬红色粉雾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是火毒!”顿时天下大乱,人人闭目抱头,四散躲避,但粉雾弥漫,又哪里躲得过去?莫离身形如电,转眼竟已经掠出大门之外,门外是个花园,亭台错落,他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再一跃已经出了围墙,却是闹市之中。

闹市里商贩众多,行人如织,我们这样从天而降,许多人尖叫起来,莫离根本不予理睬,再腾身就进了小巷子,有个人连滚带爬地跟过来,却是之前被文德打飞出去的青风小朋友,一边努力跟还一边邀功,“尊上,等等我,刚才我把楼里机关全开了,一样都没落下。”

巷子深窄,转了几个弯莫离又跃入另一家庭院里。青风跟得脸都白了。他长鞭一挥,直接将他从外面提了进来。

青风落地时滚倒在地上。有个圆滚滚的人从屋里扑出来,抓着他叫:“青风,你怎么了?哎呀,你受伤了呀!”之后还跟了一长串的句子,啰唆得连青风这个小聒噪都呻吟了一声。

“圆月,尊上在呢,尊上在……”

那女孩抬头看莫离,圆脸圆眼睛圆鼻子,果然是一枚圆溜溜的小月亮,看了一眼脸就比之前更苦了一圈,苦兮兮地讲话,眼泪都要出来了。

“尊上,刚才红衣姐姐传信来说十佳楼出事了。”

莫离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说完笔直往屋里走,片刻都不停留。圆月看到我,惊讶地抖手指,“那这位姑娘是……”

我低头,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不存在的。

圆月顾着还躺在地上的青风,也没跟进来。莫离大步穿过厅堂和回廊,最后走进内室里,将我往床上一丢。我知道他武功高绝,文德都不能抵挡,更何况是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索性放弃挣扎,眼巴巴地看着他,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他却没有看我,一伸手抹下那个面具,随手扔在了桌上。或许是被面具覆盖太久,他的脸在暮色中略显苍白,却更衬得眉眼乌黑,而我只看了一眼,之前好不容易累积起的对他的恐惧与排斥便烟消云散,瞬间整颗心都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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