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我唾沫横飞,滔滔不绝,李卓递上红塔山,转移话题,说上个月他去广州引进一批新型保健品,专治神经衰弱,效果堪比印度神油,但现在销售短路,库存积压严重,得想个方法甩卖了。而今神经衰弱已不是老年人专利,现实压力过重,年轻人也莫名染疾,雁翎便是其一。雁翎貌美,忌砸讳摔,只能捧在手心,用力过度都会粉碎,是个名副其实的花瓶。死妮子不幸患上神经衰弱,气血不调,经血紊乱,每夜蜷缩,侧身而卧,仅留光滑背影,供我眼巴巴地凝视。她说她会一如既往,陪我走完人生旅程,她说过多少次,我就有多少次感动。月初我就对她说:“等哪天我们都有闲暇,去抓几服中药调理。”

李卓提及保健品,便知这顿饭不是白吃。元旦节,这厮进了批“年货”,价格不贵,叫“脑绿金”,吃一粒神清气爽。为帮他策划,我不惜以身试药含了一粒,喉咙凉爽无比,半日不见消退。我感觉药效异常,这厮说是薄荷过量,绝对毒不死人。我看药品包装打了R标志,顾虑全无,策划“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绿金”的促销活动。短短三日淘金无数,李卓清点零钞时嘴巴都笑抽筋,扬言不出两年准能在府南河边买套跃层。说话间又喝了两杯马尿,我对李卓说:“老子要创业了。”这厮不屑一顾:“现在很多企业倒闭,你还敢创业?”我说:“迎难而上,乱世出英豪。”他笑了好一阵,问我:“开包子店还是继承父业摆烟摊。”我酒兴大发,说:“操你先人,表姐马上回蓉考察,投资的事八九不离十。”他见我十分坚决,一声叹息,说:“我还想找你帮忙卖保健品,你策划我销售,咱俩双剑合璧大赚银子,这下看来没得搞了。”我当即借酒意打击他:“保健品直销是不道德行为,说到底就是商业欺诈。”他愣了半晌,说:“老子搞这行乃迫不得已,你看房价多勃?三五万能买啥?阳台还是厕所?至少得挣三五十万!”

说到房子我一肚子火锅底料,去年圣诞,雁翎引荐我拜见准岳父母。雁翎一家三口,在新南门有套房子,墙体剥落,陈旧不堪,但地处城中,市值已达每平米万元。我爬了六层楼梯,甫一进门,老两口热情似火,心头顿生暖意,想那茅台和蜂王浆不是白买。雁翎做了隆重介绍,准岳母像鉴定一件古董般将我打量,满心欢喜,说:“你们慢慢聊,我和小翎买菜做饭去。”准岳母前脚刚走,准岳父就逮住我问长问短。

“熊奇在哪里上班?”

“正在文化产业摸爬滚打!”

“稳定吗?”

“有份职业终生稳定。”

“啥职业?”

“写诗。”

说到写诗他眼睛都绿了,又是颤抖又是咳嗽,看来被气得不行,搞得我也不自在。过了一会他摇头叹息,说:“真想不到哇,这年头也有诗人。”我避重就轻,一番谦笑,说:“伯父言重了,写诗只是业余爱好。”他点头岔开话题,又叹房价猛于虎,说:“听小玲讲你家在重庆,父母都退休了吧?买房了吗?”我诧异无比,说:“房子的事正在考虑。”话毕他就“哦”了一声,拿起遥控板做了一次切换,中央十一台正在播放京剧《二进宫》。

那顿饭极倒胃口,面前活生生三个人,除了雁翎都是障碍物。我草草拨了几口,搁下筷子借故离开。走在南门大桥,温婉如玉的阳光钻进毛孔,顿觉全身疲软。雁翎从后追来,一路娇骂:“熊奇你个神经病,谁招惹你了?”我满腹怨气,说:“你别跟着,现在老子谁也不想搭理。”她悻悻尾随,我快步向前,心想这年头要结婚,感情不是砝码,房子才是根基。尤其准岳父的神色,活脱脱一个势利眼,倘使我有三套房,他必定神采奕奕,兴奋得返老还童。我越走越快,雁翎急了,上前拽住我,声色俱厉地问:“你到底娶老头子还是娶我?”一句话引得路人侧目,家丑不可外扬,我拉着她就往遂宁宾馆跑,说:“你别跟泼妇一个样。”她嘴一扁就开始哭,硬说这日子没法过。为息事宁人,我在宾馆开了间房,前台服务员见她伤心样,满脸疑惑,拿着我的身份证看了又看。我当即横眉冷对,说:“你丫看好了,她是我老婆,不是从山里拐来的黄花闺女。”服务员连声赔罪,说:“先生赶快扶她上去吧,520房间已给你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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