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王家瑞往沙发上一倒,觉得所有的力量全泄了下来。看来,这次合作九成是没戏了。
听完丈夫的简单叙述,秀云起身:“不行,我得找爸去,他这不是给你添乱吗?”
王家瑞拉住了她。王家瑞觉得,岳父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你找他又能怎么着?该说的都说了,你再跟他闹也没用,为公家的事自家人伤和气,更划不来。
秀云无奈地坐下:“那怎么办?这事百分之百就黄了呀!”
“黄就黄呗。要是谈成了,操心累人的事还在后头呢。早死早投胎,现在轻松了。”王家瑞心里也有些苦涩,可是又只能拿好话宽慰她。
“你说爸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去就不去呗,自己说要去,结果这又胡搅一通。气死我了!”
正一筹莫展,有人按门铃,秀云一开门叶小薇就冲了进来,“王矿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唉,什么好消息也打不起精神咯。”
叶小薇有点高兴得语无伦次:“定了,定了。”
秀云一头雾水,问她,什么定了?
“陈玉亮决定了,要和我们大观煤矿合作。”
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王家瑞夫妻俩异口同声问:“不会吧?”
“千真万确,刚刚他亲自给我打电话说的这个决定。”
秀云一脸狐疑地看着王家瑞:“奇了怪了。为什么呀?”
王家瑞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也不懂了。定了就定了呗,我就是操心劳累的命,以为能轻松了,没想到还得接着忙活!”
原本以为没戏了的合作项目竟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所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
卢宜生最后走时的那几句话,给了陈玉亮内心极大的震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玉亮决定还就要在卢宜生眼皮子底下干出一番事业来给他看看。
卢宜生那天一番话,陈玉亮当时乍一听挺刺耳,事后一想,却又不得不尊敬他。离开炎泽二十来年了,这二十来年里,陈玉亮目睹了太多的变化,全世界都在变,所有人都在变,包括他自己,只有老卢矿长还是老样子……
而且,在商言商,从一开始陈玉亮就没打算找第二家合作方,和国营煤矿合作的好处就在于,投资这么大,风险也不可能就完全没有,国营煤矿在取得地方政府支持方面的优势不是其他民营矿能比的。
项目确定后,关于怎么开展合作的会议,就像望不到头的火车车厢,一个接着一个。王家瑞忙着主持这些会议,连岳父的生日也忘记了。
林维昌和兼着工会主席的彭副矿长两人买了蛋糕前去看望。让卢宜生意外的是,女儿女婿居然一直没来。在往年,只要是自己的生日,他们准会一大早就到家里来为他祝贺,今年居然落在了单位的后面。他表达谢意了的同时婉转打听:“谢谢你们还记得我生日,谢谢你们的蛋糕。最近忙吧?”
彭副矿长不明白他此时的心思,实话实说地告诉他:“我们还行。最忙的是王矿长。矿上要和陈玉亮合作,很多事情都在接洽,今天一上班,陈玉亮就打电话把他叫到市里头去了。”
“和陈玉亮合作的事定了?”这下轮到卢宜生觉得意外了。
林维昌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意外卢宜生怎么会不知道:“定了。王矿长没跟您说吗?”
“退休了,矿上的事你们说了算。你们年轻人有想法,但是要慎重一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陈玉亮改变的决定,可卢宜生还是觉得,陈玉亮不是个让人放心的家伙。
“是,卢矿长说得很在理。咱大观这些家底,是几十年积攒起来的,我们一定会当好这个家。要是这些家底在我们手上败了,那我们就对不起大观煤矿所有职工啊。”林维昌听出了言外之意,这些日子以来,他多方打听了陈玉亮当年的事情,也明白老矿长对他的成见。
老卢矿长忧心忡忡,却不得不强作欢颜:“陈玉亮的项目可靠吗?”
“可靠。王矿长很看好这个项目,这次我们大观煤矿要是转型成功,就能再上一个新台阶。”号准了这个脉,林维昌有的是本事让自己看起来口是心非,。
卢宜生没多谈合作的事了。但他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等王家瑞过来给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他得再叮嘱几句。可是一直到了深夜也没见着女儿女婿的影子。夜越深,他脸色越难看,阴沉着脸一个人坐在桌边喝酒。不时看看墙上老伴的遗照,不时看看茶几上的蛋糕。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对陈玉亮的所为让王家瑞着了恼,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但今年他们不来给自己过生日,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人老了就像小孩子,容易胡思乱想,还需要人哄,可偏偏卢宜生需要人哄的时候,那个他希望出现哄自己的人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