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反应却是自己也没想到的，她不是没有过经历，也没把男女之间的事儿看得很重，但自己竟然会被欲望的火焰忘乎所以地点燃——她感觉到有些微微的羞愧，只因为在她的情感还没有到达那一步的时候，身体却先于头脑发动了。
“她蛮好的。”钟宇杰见周敏蕾半天没再催，他倒不好意思不开口了，“换句话说，她太精致了，像个艺术品，只能看，不能碰。”
“这么说她一定很漂亮。”周敏蕾这时候还算理智，尽管她很想知道她在床上也是“艺术品”吗，但她控制了自己。
“她是那种看上去挺傲的女人，但是人很善良。结婚一年多，我们几乎没吵过嘴。”
“真的？那不很好？”
“不不不。”钟宇杰弹落烟灰，此刻，他的谈话欲望已经被勾了起来，他从没有和别人说过余心一，这时候他似乎是自己跟自己的思维在对话了，“你看过金庸小说吗？有一个短篇，我挺喜欢的，叫《鸳鸯刀》。那里面有对夫妻，整天拳不离手骂不离口，可是他们感情却很好。俗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一个女人整天开口闭口都是‘谢谢’‘对不起’，感觉就像是室友，太生涩，太不自然了……”
“那你们现在不还是室友。”周敏蕾心里又闪现出一丝担心和疑惑。
“怎么说呢，她不做饭，但是对于卫生非常讲究，比如回家必须洗手，穿着外裤不能坐在床上，白沙发必须要盖上罩子……但，夫妻就应该是夫妻样子，可以一块儿饿了一块儿捧着泡面吃得肚子滚圆，一块儿剔牙打嗝挖耳朵……她放松不下来，确切地说，她通俗不起来。”
钟宇杰说到这儿打住，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怎么会，你说，我听着呢。”
钟宇杰虽然已经离婚，虽然也想畅快地对人谈谈他曾经的婚姻，但是，骨子里他总觉得对一个女人说起另一个女人是件多少有点缺德的事情，他还是有点吞吐。于是，周敏蕾决定主动发问了。
“你们就这样离了？”
“对。”
“可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傻丫头。”钟宇杰突然有点沉重，这是今晚周敏蕾第一次看到他目光中流露出几许伤感，“你以为离婚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的。”
“她提的离婚？”
钟宇杰点了点头。
“她怎么说的？”周敏蕾生怕放过任何一个重要的细节。
“她就说了句，我们不是一路人，分开吧。”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钟宇杰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脸。
“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周敏蕾终于吐出了一直梗在胸口的话。
“……我不知道。”钟宇杰在一阵突发的慌乱中，用了最真实的回答。
周敏蕾没有再问，她拉过钟宇杰的手臂，展平，放在自己的脖子底下：“睡吧。”
她关了灯。
黑暗中，两人彼此的呼吸声错落有致地起伏着，有那么一刻，谁也没睡着，他们都觉得忽然之间，有了那么一个机会，可以看看自己的真实内心。
“他还爱她吗？她一定比我美吧？”周敏蕾紊乱地想着，思绪一下东，一下西，“既然可以和平分手，没准还可以凑合着重新开始啊？”她咬了咬嘴唇，“我是已经决定要嫁给这个男人了吗？是的，他人好，他是好人，还有房子……半套房子……我在做什么？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半套房子，这就是我要的吗……为什么我要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我就没有更好的办法？难道我不可以改变这一切……对了，今天是危险期，我得吃药，是让他买还是我自己去买？药的副作用很大，会不会发胖啊……”
这些思想像夜空中被风吹得不着边际的云朵，缠得她头昏脑涨，终于，她沉沉地睡着了。
而钟宇杰的想法显然简单得多。他不知道爱不爱。他是真的不知道，甚至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但他经历了以下心理过程：
——敏蕾是个好女孩，必须对她负责。
——可是怎么负责呢？能做到哪一步呢？再结婚？不，没那么快。何况房子问题还没解决。
——但是总会跟她结婚的。我会对她好的。
想到此，他松了一口气，就安心地入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