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选择回避,有很多顺理成章的理由:因为我只是错误信息的发布者;这样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或许很多人并没有留意到我们预报错了;在国内整个行业内部没有说明错误和表达歉意的先例。
我也可以选择不回避,同样有很多令我心潮澎湃的理由:在观众看来昨天的错误是我制造的;把错误摊开而不是捂着掖着藏着盖着,更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不能天气预报客观上存在科学局限就自己心安理得地迁就自己;国外有过类似的先例让我敬佩。
当然,最后挑战传统的勇气战胜了尊重传统的顾虑。我决定在当天的节目中向观众说明前一天预报失误的原因并且表达歉意。
其实除了媒体的责任感之外,天气本身的影响程度也很重要。假如不是冬季的一场小雪而是盛夏的一场特大暴雨,我们需要做的不该是道歉,而是谢罪;假如是我们将阴天报成了晴天,我进行道歉或者解释的必要性又不够充分。这个时机恰到好处,预报的确漏报了,区域不小,反响也不小,但是在华北,人们惊讶之中也有惊喜的成分,因为这是一场瑞雪。心情愉悦的时候,别人的歉意很容易被接受。
当天上午,我找到节目的气象编导(一位老专家),把我的想法和她一沟通,她很爽快地同意了。她的爽快让我惊讶,其实我已经准备了很多的理由用于和她争辩。想必前一天的节目也令她辗转反侧很久了,预报员都是这样,对于预报的成败很少喜怒于形,独处的时候却经常深思熟虑。(其实后来在对于“道歉”的争议中,她同样承受着压力,甚至承受着比我更大的压力,因为当时我们节目实行的是编导负责制,只是外界并不知晓罢了。)
就这样决定了,在当晚的节目中直面这次预报失误。
于是,1999年12月13日《天气预报》节目中出现了这样一段话:“今天早晨,在山西、河北、北京、天津、内蒙古中部,人们意外地看到了一场瑞雪,之所以说它意外,是因为昨天的《天气预报》没有预报这场降雪。昨天我们注意到会有一股弱冷空气影响华北,也预报了会刮风,但是对出现降雪的可能性估计得不足,所以今天我们的心里一直怀有一种深深的歉意。我们只有总结每一次失误,才能使天气预报越来越准确,让人们满意。”(一字不差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