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第二部分(1)

一个月后的泉州府。

“小寒姑娘,你托我卖的珠冠已经卖出去了,得了二十两银子,姑娘收好了。”一个老妪拄着木杖,来到一间破旧的木舍前,把二锭银子放在桌上。

桌边坐的一个白衣女子转过头来,盈盈一笑,站起身来:“余妈妈,多谢您了。”

“京师有什么消息么?”她急切地问。

余妈妈叹了口气:“我家小子刚刚从京里贩布回来,听他说当今皇上病重,朝政一直没人管,太子和三皇子为即位正斗得不可开交呢!——你的十一位兄弟的案子,好像也没人提起,因为一直没什么开堂审理的消息。”

厉思寒长长舒了口气,感激的热泪涌上了眼眶,她知道北靖王兑现了他的诺言,正在极力为这件案子奔走,将其拖延下去。

她只想着别人,却丝毫未为自己目下的困境担心:一个月她深居简出,为了避开追捕,又不能像以往那样岁便“拿”人家金银,渐渐身边东西已典当完了。这个心爱的珠冠,还是在京师由大哥亲自为她卖的,但迫于生计,她不得不把它当了出去。

可她笑得仍是那么明快无忧,仿佛江湖的风霜并未侵蚀她一丝一毫。

“小寒姑娘,那老身先告辞了。”老妪颤巍巍地开口。

“余妈妈慢走。”思寒忙起身相送。

门开了,可阳光却未照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廊下——黑色的劲装,黑色的大斗蓬……铁面神捕!

厉思寒想也不想,立刻飞退。她自知绝不是他的对手,只有立刻逃才有一线生机!她的轻功跻身武林前十,对此地又熟,论机会总还是有的。

可是,她又错了。当她在周围人一片惊呼中飞身上了屋脊时,发觉那一双比鹰隼还锐利的双眼已然在冷冷看着她。

只不过短短十几招,她便完全落了下风,最后一招过后,她从屋顶跌落当街,穴道已被封。铁面神捕若无其事地抖出一条铁索,锁上了她的双手,往前一拉,冷冷道:“跟我走。”

厉思寒被拖得踉跄了几步,她一挣,抗声道:“我又不是狗!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语音未落,只觉下颔一阵巨痛。她想破口大骂,可居然发不出声!

铁面神捕看着她狂怒的脸,淡淡道:“扭脱你下颔,一来防你咬舌自尽,二来防你再暗器伤人,三来……也免你多嘴。”

他向来很讲道理,每次动手总是要说清楚,哪怕是对犯人也一样。他再次回头走路,可手已放开了那条铁索,漠然,“你自己走罢。”

走过这条街,是厉思寒自出娘胎以来的最大耻辱。那些被她救助过,视她为侠女的地方百姓,全围在街边看着她被人用铁索押走,议论纷纷——

“咦,这不是厉姑娘么?”

“雪衣侠女!她怎么会……”

“是呀,她以前在发大水后出钱救了不少难民,是个大好人呀!”

“哎呀,听说那些钱是偷的,有好几万两呢!”

“那就难怪了!我知道铁面神捕可从来不抓错人。”

“哎,你也不能这么说。你家当初被水冲了,还是厉姑娘资助了你五十两呢。”

“喂喂喂,要是我当时知道这是偷来的钱,我也不会要的。”

“哼,少充假正经了。”

“……”

厉思寒在这一片议论中心乱如麻。她一向以为自己所作所为乃是替天行道,公道会自在人心中,可没想到连自己资助过的老百姓也这么说!

她真做错了,她真不过是个贼么?

那一刻的刺痛,远甚于被铁面神捕追捕之时。

泪盈于睫。可她却反而把头抬得更高,义无反顾地出了这条街。

泉州府衙终于到了,铁面神捕把厉思寒交给几名差役看守,自己先进入府中告见知府杨守城。杨知府也正在为久悬未破大案伤脑筋,如今听说人犯已捉拿归案,自是心花怒放。当下不管三姨太熬的汤刚端上来,便立即击鼓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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